,至于找到如何能够平等,那是千万年的事情。有人好吃懒做,他为什么好吃懒做?他从小经历了怎样的环境,养成了这样的性格,是不是因为日子过得太好,那么,对于日子过得很好的小孩子,老师有没有办法,将紧迫感教得让他们感同身受?”
“能够拼命的人,为什么他能拼,是因为以前家境太穷,还是因为他享受成就感?事实上,关于一个优秀的人要怎么做,一个人若是愿意看书,三十岁时就都已经都懂了,区别只在于,如何去做到。勤奋、克制、努力、认真……世上千万的孩子生出来,如何有一个厉害的体系,让他们经过学习后,激发出他们优秀的东西,当世上所有人都开始变得优秀时,那才是人人平等。”
或许是平日里对这些事情想得极多,一面走,宁毅一面轻声地说出来,云竹沉默不语,却能够明白那背后的伤感。祝彪等人的牺牲若是他们真的牺牲了这便是他们牺牲的价值,又或者说,这是自己丈夫心中的“不得不为”的事情。
土路转过一个弯,远处的天幕下,有华夏军军营的火光在蔓延,星星点点的映衬着天上的银河。夫妻俩停了一下,提着那小灯笼,站在路边的树下看着。
“我们这一世,怕是看不到人人平等了。”云竹笑了笑,低声说了一句。
“那是上千年上万年的事情。”宁毅看着那边,轻声回应,“等到所有人都能读书识字了,还只是第一步。道理挂在人的嘴上,非常容易,道理溶入人的心里,难之又难。文化体系、哲学体系、教育体系……探索一千年,也许能看到真正的人的平等。”
“所以,哪怕是最极端的平等,只要他们真心去研究,去讨论……也都是好事。”
宁毅说到这里,话语已经变得更轻,他在黑暗中微微笑了笑,随后云竹似乎听到了一句:“我得感谢李频……”
这句话疑似风声,云竹望过去:“……嗯?”
“什么?”宁毅微笑着望过来,未待云竹说话,忽然又道,“对了,有一天,男女之间也会变得平等起来。”
“啊?”
“等到男女平等了,大家做类似的工作,负类似的责任,就再也没人能像我一样娶几个老婆了……嗯,到那时候,大家翻出老账来,我大概会让人口诛笔伐。”
他这样说着,将云竹的手按到了唇边,云竹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那想来……也挺有意思的……”
“……不过这辈子,就让我这么占着便宜过吧。”
他说完这句,目光望向远处的军营,夫妻俩不再说话,不久之后,在路边的草坡上坐了下来。
暖黄的光芒像是聚集的萤火虫,云竹坐在那儿,扭头看身边的宁毅,自他们相识、相恋起,十余年的时间已经过去了。
除却最初几年的平静,此后十余年的时间,他们都像是乘着小舟在惊涛骇浪中沉浮。纵然从官宦人家中出来,云竹也从未想过后来会经历这样变化的人生,那时的她住在河边的小楼上,每日里看着那书生从门口奔跑过去,他们偶尔有平平静静的问候和招呼,她幻想着这一辈子能够作为她的妾室或是外室安安静静地过去。
江宁终于已成过往,此后是即便在最离奇的想象里都不曾有过的经历。当初沉稳从容的年轻书生将天下搅了个天翻地覆,逐渐走进中年,他也不再像当年一样的始终从容,小小的船舶驶入了大海,驶入了风浪,他更像是在以搏命的姿态一丝不苟地与那巨浪在抗争,即便是被天下人惧怕的心魔,其实也始终咬紧着牙关,绷紧着精神。
这些年来,云竹在学堂之中教书,偶尔听宁毅与西瓜谈起关于平等的想法,她是能听得懂的,也会觉得心中一阵发烫。但在这一刻,她看着坐在身边的男人,却只是回想到了当初的江宁。她想:不管我怎么样,只希望他能好好的,那就好了。
她伸出手去,想要抚平他微蹙的眉头。宁毅看了她一眼,未曾听到她的心声,却只是顺手地将她搂了过来,夫妻俩挨在一块儿,在那树下馨黄的光芒里坐了一会儿。草坡下,溪流的声音真淙淙地流过去,像是许多年前的江宁,他们在树下聊天,秦淮河从眼前流过……
不久之后,宁毅回到院子,召集了人手继续开会,时间一刻不歇,这天夜里,外头下起雨来。
时间一刻不歇。
黄河两岸,大雨瓢泼。有许许多多的事情,就如同这大雨之中的每一颗雨滴,它自顾自地、一刻不停地划过天地之间,汇集往溪流、江河、大海的方向。
当它们汇集成片,我们能够看到它的去向,它那巨大的破坏力。然而当它落下的时候,没有人能够顾及那每一滴雨水的去向。
中原,世情的暴雨已经下了一年。
这是其中一颗平平凡凡的雨水……
黑夜。
轰隆隆的声音在咆哮着,水流卷过了村庄,冲垮了房屋,大雨之中,有人呼喊,有人奔跑,有人在漆黑的山间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