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下雨了。”
他低声地,就说了这一句。
不久之后,下起小雨来。寒冷噬骨。
……
巨大的船正在缓缓的沉下去。
和顺。
渐渐入夜,不大的城池当中,混乱的气氛正在蔓延。
“砰!砰!砰!”沉重的响声随着铁锤的击打,有节奏地在响,燃烧着熊熊火焰的院子里,百炼的钢刀正在一把把的成型,史进赤膊着身躯,看着前方的刀坯上不断飞溅出火花来,他与其它几名铁匠一般,埋首于身前钢刀成型的过程当中。
小股的义军,以他的号召为中心,暂时的聚集在这。
跟随在史进身边的义军副手之一名叫李红姑,是跟随史进自赤峰山上出来的同伴了。此时她正在外头将这支义军的百多人聚集起来。进入这打造着铁器的院子里,史进坐在一旁,用毛巾擦拭着身上的汗珠,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他虎背熊腰,身上伤疤无数,冷漠的目光望着火焰出神的样子,是铁血的气息。
“龙王,人已经集合起来了。”
“哦。”史进眼中的光芒变得柔和了些,抬起头来,“有人要离开的吗?”
“大伙儿只问龙王你想去哪。”
“我想好了……”史进说着,顿了一顿,随后道:“我们去威胜。”
女人点了点头,又有些皱眉,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龙王不是说,不愿意再靠近那种地方……”
赤峰山之后,尤其是林冲死后,史进不再愿意参与到大的、复杂的权力争锋中去,对于晋王的权力核心威胜,也有着许多的避讳当然,他对于旁人借他的名气做些好事却是并不在意,汾阳会盟,他手下虽只有百多人,但名声在外,田实方面还特意邀请了他,他虽然没去,却也派了一人做代表,全力支持此事。
如今田实方死,晋王势力上群龙无首,威胜局势最为敏感。李红姑不明白史进为何忽然改变了主意,这才问了一句,只见史进站起来,微微点了点头,道:“去救人。”
“救人?”
“嗯……晋王为抗金而死,如今局面破败,跟随在他身边的人,接下来恐怕也将遭到清算。于将军,还有那位女相楼舒婉,他们跟随在田实身边,如今局面恐怕已经相当危急。”
火光之中,史进披上了衣服,拿起了那根铁棒:“晋王为抗金而死,我等无以为报,这些忠臣不该再为此遭上厄运。我虽不善于军务人际,但总有一条性命在,若威胜局面不堪,陷入大乱,我豁出命去,至少要保护他们周全。”
“……我想,若是周老英雄如今还活着,也会做出一样的事情的。”
龙王的身影离开了打铁的院子,在光芒中忽明忽暗。他在外头聚集的百余名汉子面前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并且给予他们重新选择的机会。
没有人选择离开。
这天夜里,一行人离开和顺,踏上了赶往威胜的路途。火把的光芒在夜色中的大地上晃动,此后几日,又陆续有人因为八臂龙王这个名字,聚集往威胜而来。犹如残留的星星之火,在黑夜中,发出自己的光芒……
……
威胜,黑云压城城欲摧。
天极宫占地广阔,然而去年为了打仗,田实亲征之后,楼舒婉便大刀阔斧地裁减了宫中一切不必要的开支。此时,偌大的宫廷显得空旷而森冷。
回到威胜之后,楼舒婉首先杀死了田实的父亲田彪,随后,在天极宫中选择了一个无用的偏殿办公。从去年反金开始,这座宫殿中杀了太多的人、流了太多的血,有时候从房门中望出去,会觉得这偌大的殿堂犹如鬼蜮,无数的孤魂野鬼在外头游荡索命。
整个局面正在滑向深渊。
如果是田虎时代后期的楼舒婉,她的权力建立在一个体系内共同的利益基础上,当田虎脑抽了要杀她,在华夏军的暗中活动下,于玉麟的军力保证下,配合整个体系内庞大的利益链,楼舒婉完成了反杀田虎的壮举,顺便推送田实上台。
籍助田实、于玉麟的搭台,楼舒婉推动了抗金,然而也是抗金的举动,打垮了晋王体系中这个原本是共同体的利益链。田实的振作提升了他对军队的掌控,然后这一掌控随着田实的死而失去。如今楼舒婉的手上已经不存在厚重的利益底牌,她能依靠的,就仅仅是一些决意抗金的勇烈之士,以及于玉麟手中所掌握的晋系军队了。
然而在这其中,即便是决意抗金之人,许多其实也是不介意楼舒婉倒台的。
于是从孤松驿的分开,于玉麟开始调动手下军队抢夺各个地方的物资,游说威慑各个势力,保证能够抓在手上的基本盘。楼舒婉回到威胜,以决然的态度杀进了天极宫,她固然不能以这样的姿态统治晋系力量太久,然而往日里的决绝和疯狂仍旧能够震慑一部分的人,至少看见楼舒婉摆出的姿态,有理智的人就能明白:即便她不能杀光挡在前方的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