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朝,建朔九年的五月初,夏日正开始变得炎热,兵部的加急传讯,奔行在江南大地的每一条要道间。
首都临安,商旅来往,船只通行,依旧络绎不绝。书生的往来,侠士的聚集,都在为武朝这一片繁华的景象研磨润色。
十年的时光,放置于一个人的一生,是现实而又漫长的一段距离。它足以让一个少年长大成人,让一个年轻人转变而成熟,让成熟的中年人步入老年,让老人们放下了念想,走向生命的尽头。
欢乐会在这时光的记忆里沉淀得更为美好,恐惧也会因为岁月的流逝而变得虚幻。这十年的时间,南武从新生到繁荣的转变摆在了每一个人的面前,这繁荣是看得见摸得着的,足以证明新皇朝的励精图治与欣欣向荣。
由于曾经的过往与现实的压力,书生们得以表达他们的激愤,写出更加令人慷慨激昂的文字。侠士们加倍地受到人们的重视,所行所想,不再是绿林间的简单厮斗与上不得台面的黑吃黑。即便是青楼楚馆中的姑娘们,也更加容易地在这相对平静的“乱世”中找到令人心动乃至心醉的男子。
对于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一个最好的年代了。
朝堂依旧繁忙,官员们在新的政治版图上至少能够更加轻松地实现自己的抱负。最近这段时间,则更加繁忙了起来。
那条关于宗辅宗弼“可能”南下的不寻常的消息,在武朝的朝廷里,已经掀起了一股风暴。这风暴带来的讯息由上往下仍旧处于封锁状态,但消息灵通者,已经隐约能够察觉到一丝端倪了。许多大门大户的动作,总能够由内向外的激起一些涟漪。这涟漪未必是负面的,在发酵数日之后,在临安消息灵通的上层社交圈里,可能要打仗的讯息已经有了一个雏形。
闻者无不慷慨激昂。
随着漫长时光的过去,因着繁华景象的温养,对于十余年前景翰朝的景状,乃至于最近搜山检海的认知,在人们心中早已变作另一番样子。南武的励精图治给了人们很大的信心,一方面相信着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另一方面,即便是临安的公子哥们,也大都相信,即使金人再度打来,痛定思痛的武朝也已经有了还手的力量这也是最近几年里武朝对外宣传的成果。
既然能够还手,需要考虑的便是在这场战争里权力变化给人们带来的机会了,权力上的机会,经济上的机会。而即便有人心忧武朝再次受挫,也大都议论着自身如何出一份力气,能够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并不易评价。但在武朝朝堂上层,对于这一消息的到来,自然不能如此任性地应对,在大量的讨论和分析后,对于整个事态的处置,反倒更显艰难起来。
作为枢密使的秦桧,此时便处于这一片风暴的核心之中。
自武朝变为南武,女真的搜山检海后,秦桧于武朝官场上几经波折,如今也已经是站在权力顶端的几名大员之一。相对于此时的左相吕颐浩、右相张浚,秦桧于朝堂之上更多的属于理智派的首领他在景翰朝时便任事御史台,以刚直不阿,又能稳定大局著称,建朔朝稳定后,秦桧又先后做了几项以雷霆手段稳定南北居民矛盾的事迹,得罪了不少人,然而确确实实是在为整个大局着想。
此时的理智派,通常便是主和派,自女真搜山检海后,秦桧深知己方与金人的武力差距,对于双方的矛盾极为克制,这两年甚至说出过“南人归南、北人归北”这样的大方针、大策略。他的这些提案中没有人情,却极为现实,由于太子君武是热血主战派,因此秦桧一直未得相位,但也因此,地位变得超然起来。
此时的皇帝周雍固然宠爱儿子,但另一方面,在理智层面则下意识地倚重秦桧,多半认为如果事情一发不可收拾,秦桧这样的人还能收拾个烂摊子。金人可能南下的讯息传来,武朝的高层会议,少不了秦桧这样的大员,不过这一次不待他泼冷水,整个朝堂内部的气氛,却是一致的凝重的。
这几年来,武朝操练新兵,打造军械,如果是对抗刘豫还是有几分信心的,然而对抗女真,朝堂上下的人脑子过得去的,大都希望这是传来的假消息过去的每一年,其实都有过这样的风声。不过,眼下的这一年,情况毕竟不一样。
吴乞买的病倒,宗辅宗弼想要拿下江南,以对宗翰做出威慑,对尚武的女真人而言,这确实是极有可能出现的状况。在假设消息为真的前提下,众人对于接下来的应对,便大都显得畏缩,一方面,议和与挑拨双管齐下的方针得到了众人的推崇,另一方面,对于战争的选择,则或多或少的显得畏缩和混乱。
情况也并不复杂,自从武朝在数年前与女真的对抗里输掉整个中原,建朔朝平定下来后,武朝的军队地位便有了大幅度的提高。这提高并非是文臣们愿意的,而是在动态的博弈中出现的事实,一方面各地的混乱状况给了带兵之人更多的权力,另一方面,无论民间还是官场,对于军人的呼声已经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