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一看,对面是一队十余人的江湖汉子,身着短打带着斗笠,一看便不怎么好惹。方才撞他那名大汉望他一眼:“看什么看?小白脸,找打?”一面说着,径直前行。
方才那一撞,秦征已知对方武艺高强,他虽然年轻气盛意气风发,但绿林争杀手段激烈,他想要去杀掉宁毅成名,对于随随便便在街头与莽夫放对被杀掉却并没有兴趣,此时迟疑了片刻,倒是就此怂了。
他自知自己与随行的手下或许打不过这帮人,但对于杀掉宁魔头倒并不担心,一来那是必须要做的,二来,真要杀人,首重的也并非武艺而是计策。心中骂了几遍绿林草莽粗鲁无行,难怪被心魔屠杀如斩草。回去客栈准备启程事宜了。
这边,李频送走了秦征,开始回到书房写注解论语的小故事。这些年来,来到明堂的书生众多,他的话也说了许多遍,这些书生有些听得懵懂,有些愤然离开,有些当场发飙与其决裂,都是常事了。生存在儒家光辉中的人们看不到宁毅所行之事的可怕,也体会不到李频心中的绝望。那高高在上的学问,无法进入到每一个人的心里,当宁毅掌握了与普通民众沟通的法子,如果这些学问不能够走下来,它会真的被砸掉的。
自仓颉造字,语言、文字的存在目的就是为了传递人的经验,所以,一切阻其传递的节枝,都是缺陷,一切利于传递的革新,都是进步。
李德新知道自己已经走到了离经叛道的路上,他每一天都只能这样的说服自己。
我或许打不过宁立恒,但唯有这条离经叛道的路……或许是对的。
才在心中说服了自己一次,下人来报,铁天鹰铁帮主来了。
自从西北的几次合作开始,李频与铁天鹰之间的友谊,倒是从未断过。
西北执行,李频在小苍河与宁毅决裂,铁天鹰则在宁毅的手段中感到了绝望,他不再想与黑旗军作对,却在李频“该给天下人活路”的哭喊中多少感受到了一丝悲悯,离开西北后两人分道扬镳,铁天鹰就此离开了刑部,等到李频在临安立足下来,铁天鹰再度出现在李频面前时,已经成了绿林中漕河帮的帮主。
简而言之,他带领着京杭大运河沿岸的一帮难民,干起了黑道,一方面帮助着北方流民的南下,一方面从北面打听到消息,往南面传递。
此时中原已经是大齐属地,各路军阀阻止着难民的南下,封锁南北话是这样说,但各个地方如今终究还是当初的汉人组成,有人的地方,便有明暗两道。铁天鹰在汴梁为总捕,经营多年,此时拉起队伍来,南北渗透,仍旧不是难事。
在刑部为官多年,他见惯了各种各样的丑恶事情,对于武朝官场,其实早已厌倦。天下大乱,离开六扇门后,他也不愿意再受朝廷的节制,但对于李频,却终究心存尊敬。
周佩、君武掌权后,重启密侦司,由成舟海、闻人不二等人负责,刺探着北面的各种讯息,李频身后的漕河帮,则由于有铁天鹰的坐镇,成了同样灵通的消息来源。
虽然这些年来,在学问、大道之争上,李频心中一直有着绝望的阴影,但在学问之外,与宁毅对抗过的名头带来的未必只有清名,此时站在李频身后的,其实也有着数个大家族的倾力支持,最后一位建立密侦司的大儒左端佑在去世之前,就曾与李频有过多次的来往,而且是摆明车马站出来为李频站台,老人生前虽然已经开始理解宁毅,却也将他一声的名气化为养分,传递给了值得扶持的后辈。若非有这些背景,即便李频与宁毅决裂的事迹说得有多么传奇,他此时也已经被整个儒学界生吞活剥了。
当然,这些力量,在黑旗军那绝对的强大之前,又没有多少的意义。
“跟你来往的不是好人!”院子里,铁天鹰已经大步走了进来,“一从这里出去,在街上唧唧歪歪地说你坏话!老子看不过,教训过他了!”
“常有之事,铁帮主何须大惊小怪。”李频笑着迎接他。
“来干什么的?”
“赴西南杀宁魔头,近来此等义士很多。”李频笑笑,“往来辛苦了,中原状况如何?”
“连杯茶都没有,就问我要做的事情,李德新,你这么对待朋友?”
“是我的错,是我的错,铁帮主坐下喝茶。”李频从善如流,连连道歉。
铁天鹰坐下来,拿上了茶,神情才渐渐严肃起来:“饿鬼闹得厉害。”
他说完这句,喝一口茶:“拱州、滑州、曹州等地,闹翻天了。春日里还未闹到这幅样子,春耕之后,王狮童才指挥饿鬼发动进攻,所到之处,城镇付之一炬,良田尽毁,附近存粮被吃光,幸存百姓不得已被卷入饿鬼队伍当中,大批饥民、难民四散,一度波及汴梁……但刘豫没有余粮赈灾,这些人随后又变成了饿鬼。”
李频张了张嘴:“大齐……军队呢?可有屠戮饥民?”
铁天鹰摇了摇头,低沉了声音:“已经不是那回事了,拱州等地出了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