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毅的那次刺杀。他自小随周侗习武,说起来也是半个绿林人,但与绿林的来往不深,就算因周侗的关系有认识的,多半观感都还可以。但这一次,他真是觉得这些人该杀。
当然,还好有更多的厉害人物围绕在这宁公子的身边,将他保护下来了。
身边的事情大多顺利,让他对于今后的事态颇为放心。只要事情这样发展下去,此后打到太原,胜几仗败几仗,又有什么关系。与竹记中几名相熟的掌柜聊起来,他往往也是这样说的。
“人总是要痛得狠了,才能醒过来。家师若还在,看见此时京中的情况,会有欣慰之情。”
说这句话时,他正坐在竹记一家店铺的二楼上,与名叫崔浩的竹记幕僚闲谈,这人秀才出身,家中父母早亡,原有一妻子,妻子患病时加入竹记,可惜最后女人还是去世了。宁毅出城时召集的多是毫无牵挂之人,崔浩跟着过去,战阵之上,岳飞救过他一次,因此熟稔起来。
“人皆惜命,但若能死得其所,愿意慷慨而去的,还是有的。”崔浩自妻子去后,性格变得有些阴郁,战阵之上险死还生,才又开朗起来,此时有所保留地一笑,“这段时间,官府对我们,确实是不遗余力地帮忙了,就连以前有矛盾的,也没有使绊子。”
“国事如此,知道轻重的还是有的。”岳飞爽朗地笑起来,“更何况,广阳郡王此次都见了宁公子。我昨日听几位将军说,王爷私下里对宁公子也是赞不绝口啊。”
“……此事却有待商榷。”崔浩低声说了一句。
“嗯?”
“没什么。”崔浩偏头看了看窗外,城市中的这一片,到得今天,已经缓过来,变得稍稍有些热闹的气氛了。他顿了片刻,才加了一句:“我们的事情看起来情况还好,但朝堂上层,还看不清楚,听说情况有些怪,东家那边似乎也在头疼。当然,这事也不是我等考虑的了。”
他这句话说得不高,说完之后,两人都安静下来。此时酒楼另一端有一桌人大声说起话来,却是众人谈及与女真人的战斗,几个人预备随军赴太原。这边听得几句,岳飞笑起来,拿起茶杯示意。
“国难当前,陛下圣明,我等大有可为。可惜无酒,否则也当学他们一般,浮一大白。”
“太原之战可不会容易,对于接下来的事情,内部曾有商议,我等或会留下来帮忙稳定京师状况。鹏举你若北去,顾好自己性命,回来之后,酒有的是。”
京城物资紧缺,众人又是随宁毅回来做事的,被下了禁止喝酒的命令,两人举起茶杯以茶代酒,岳飞喝过之后,才是一笑:“此事崔兄无需担心,太原一战,只要肯拼命,便绝非死战。按我等估计,宗望与宗翰汇合之后,面对面一战肯定是有的,但只要我等敢拼,地利人和之下,女真人必会退去,以图来日。此次我等虽然败得厉害,但只要痛定思痛,来日可期。”
他说完这话,偏头望向窗外,城市里的雪白在眼前延展开去,这个冬天的汴梁城,真是受了太多的创伤,但此时望去,也隐隐觉得天地之间,有一股不屈的意志在。
随后,又想到开战之初为行刺宗翰而死的师父了,老人的面容,宛然浮现。
若能北上一战,死有何惧!
随后又是简单的一天,过了这一日,是十二月二十六。从昨天到今天宁毅并未再去见京中将领,岳飞便没有时时跟随,临近中午的时候,他来到竹记幕僚们议事的院子,一股古怪的气氛萦绕其中,众人讨论激烈,甚至有人破口大骂,语气压抑。岳飞找到崔浩,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崔浩迟疑了片刻:“今日金殿之上,右相请辞求去。”
“什、什么?”
“右相递了折子,请求告老……致仕……”
岳飞愣了半晌,他知道竹记这一系便是右相府的力量,这一段时间以来,他也正是跟在后头出力。回京之后所见所感,这次主持京城防务的二相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对于发生这种事,他怔怔的也有些不敢相信。但他只是官场经验浅,并非愚人,随后便想到一些事情:“右相这是……功劳太高?”
“倒不是大事。”崔浩还算镇静,“如你所想,京中右相坐镇,夏村是秦将军,右相二子,太原则是大公子在。若我所料不错,右相是眼见谈判将定,以退为进,弃相位保太原。国朝顶层大员,哪一个不是几起几落,蔡太师都被罢过数次。只要此战能竞全功,大公子二公子得以保全,右相日后自能复起,甚至更进一步。眼前致仕,不失为韬光养晦之举。”
“那陛下那边……”
“驳回了。”崔浩笑道,“这样的事情,这个时候,总得推让几次的。”
战事还未算结束,右相以伤病为由请辞,对于朝堂上层来说,是个不小的震动,皇帝甚至发了脾气,说:“莫非我嫉贤妒能,有功不赏!?”将秦嗣源训斥一番,随后又好言安慰,算是暂作结尾。
事实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