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药师麾下尚有两万五千人,牟驼岗有一万人,汴梁城外有五万七千人,我不知道有多少人会来攻打我们这里,胜利的机会有一个,撑住……”他说道,“撑住。”
“撑过这个冬天,春天来的时候,胜利会来。你们不用想退路,不用想失败后的样子,两个月前,你们在这里遭到了屈辱的失败,这样的事情,不会再有了。这个冬天,你们脚下的每一寸地方,都会被血染红,要么是你们的,要么敌人的、怨军的、女真人的。我不用告诉你们有多艰难,因为这就是世界上你能想到的最艰难的事情,但我可以告诉你们,当这里血流成河的时候,我跟你们在一起这里所有的将军……和乱七八糟的将军,跟你们在一起你们的兄弟,跟你们在一起汴梁的一百万人跟你们在一起这个天下的命数,跟你们在一起。败则玉石俱焚,胜,你们就做到了世界上最难的事情。”
他说到乱七八糟的将军时,手朝着旁边那些中层将领挥了挥,无人发笑。
“所以,包括胜利,包括所有乱七八糟的事情,是我们来想的事。你们很幸运,接下来只有一件事情是你们要想的了,那就是,接下来,从外面来的,不管有多少人,张令徽、刘舜仁、郭药师、完颜宗望、怨军、女真人,不管是一千人、一万人,哪怕是十万人,你们把他们统统埋在这里,用你们的手、脚、兵器、牙齿,直到这里再也埋不下人,直到你走在血里,骨头和内脏一直淹到你的脚脖子”
那木台之上,宁毅已经变得高亢的声音顺着风雪卷出去,在这一瞬间,他顿了一顿,然后,安静而简单地完成说话。
他说:“杀。”
周围沉默了一下,然后附近的人说出来:“杀!”
后方众人的声音也随之响起来了:“杀”
又是片刻沉默,近两万人的声音,犹如雷吼:“杀”卷动整片天云,大地都在震颤。
黄河的冰面下,有着汹涌的暗流。不久之后,山谷外出现了常胜军大队的身影。
张令徽与刘舜仁在雪坡上看着这片营地的状况。
营地正面,确实有一段开阔的道路,但是到了前方,一堆堆的积雪、拒马、壕沟组成了一片难以发起冲锋的地带,这片地带一直延伸到营地内部。
然而营墙并不高,仓促之中能够筑起丈余的防线拱卫一切已是不易,纵然有些地方削了木刺、扎了枪林,能够起到的阻挡作用,恐怕仍不如一座小城的城墙。
“他们为何选择此地驻防?”
“……因后方是黄河?”
刘舜仁不久之后,便想到了这件事。
宗望前去攻打汴梁之时,交给怨军的任务,便是找出欲决黄河的那股势力,郭药师选择了西军,是因为打败西军功劳最大。然而此事武朝军队各种坚壁清野,汴梁附近不少城池都被放弃,军队溃败之后,任选一处坚城驻防都可以,眼前这支军队却选择了这样一个没有后路的山谷。有一个答案,呼之欲出了。
先前女真人对于汴梁周围的情报或有收集,然而一段时间以后,确定武朝军队被打散后军心崩得更加厉害,大家对于他们,也就不再太过上心。此时上心起来,才发现,眼前这一处地方,果然很符合决黄河的描述。
另一方面,当初在潮白河畔,郭药师本欲与宗望大军一决高下,张令徽、刘舜仁的背叛,使得他不得不投降宗望,此时就算已经认命,要说与这两个兄弟毫无嫌隙,也是绝不可能。在女真人手下做事,彼此都有提防的情况下,若能够为宗望去除这个心头之患,必是大功一件了。
“然而,此地据说驻有近两万军队,方才所见,战力不俗,我等兵力不过万余人,他们若拼死抵抗,怕是要伤元气……”商议之后,张令徽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
方才阻住他们去路的两千骑兵,气势惊人,尤其是众人一齐拍打的那种协调性,绝非普通军队可以做到。要知道战阵之上,血气上涌,就算一般的军队经过训练,战时也难免有人因为心潮澎湃,拿不住跟旁边同伴的节奏,张令徽等人在战场上拼杀半辈子,方才固然心惊,却也在等着对方的气势稍乱,这边便会发起进攻。
然而直到最后,对方也没有露出破绽,当时张令徽等人已经忍不住要采取行动,对方忽然退走,这一下交锋,就等于是对方胜了。接下来这半天,手下部队要跟人交手恐怕都会留有心理阴影,也是因此,他们才没有衔尾急追,而是不紧不慢地将部队随后开来。
若对方部队全都有这样的素质,正面开战都能吃光自己,何况他们还占了防守地利。
“不过……武朝军队之前是大败溃散,若当初就有此等战力,绝不至于败成这样。若是你我,此后就算手头有了精兵,欲偷袭牟驼岗,兵力不足的状况下,岂敢留力?”刘舜仁分析一番,“因此我断定,这山谷之中,善战之兵不过四千余,剩下皆是溃兵组成,恐怕他们是连拉出去都不敢的。否则又岂会以四千对一万,行险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