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的那天下午对她说的话。当时宁毅只是将她叫到家里,交代了暂时要北上的事实,后来却还是对她说了这一句。师师是何等的七窍玲珑心,多少猜到宁毅北上,是为了预防女真南下的战事,那么这句话的深层意味,就变得可怕起来了。
当时她神色愕然地望了宁毅半晌,然后才低声问:“有这么糟糕吗?”宁毅也只是郑重地点头:“可能性是有的,有备无患。”
他当时正在家中指挥收拾北上的东西,神色太过淡然,话语太过镇定。师师当时心中震撼,甚至都没有叮嘱他北上小心。
后来想及此事,认识他这么久,他对付梁山匪人,在汴京开店、做生意、收留孤儿、招募大量工人,让竹记跟人讲述那些文人卫道、武者为国的故事,为了赈灾殚精竭虑,还得罪了许多有背景的人,导致隔三差五的受到刺杀,一直以来,他都是从容以对的。但显出那天那种淡然而随意的神情,或许也说明,他又要开始认真做事了。
这一次,是为了迎击女真人。纵然不明白他要做些什么,也能够猜到其中的凶险的。
他离开后,师师心中耿耿于怀的,是未曾对他说过一句小心。有时候她心中也想,他让家人南下,也顺便叮嘱自己,莫非对自己的感情与对家人的无异了么?这样想的自己,又是否对宁毅动了男女之情呢?
后来又想,对这样的人,无论是谁,她也是要说一句小心的,更何况他又是自己的儿时好友呢。如此一来,心中也就释然,不再在儿女之情上多纠结了。
此后,矾楼里的消息,也是纷繁复杂、五花八门的什么都有,她细心地听着,时而听说郭药师的投降是受了谁谁谁的迫害,时而听说完颜宗翰已兵逼太原,有时候也听人说,宗望在河北吃了个大败仗,也有说武成、武奉两军要夹击宗翰的,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朝堂之中,也是各种各样的消息,有人主张何谈,有人主张出击,有人主张坚守,据说,种师道大帅的西军不日便要开拨过来,也有悲观者,说金人的军队将推至汴梁城下的这一消息来自国公爷童贯,师师注意到,倒是与宁毅的想法有些类似。而后,汴梁城附近,似乎也已经开始坚壁清野的准备,上百万甚至几百万人的迁移,被人大骂暴政……
以师师的信息能力,往日里是可以清晰地从混乱的消息里理出线索的,这一次却不那么容易了。而在这其中,她也看不到北上的宁毅,如今到底是在做些什么事情。附近的武朝军队,似乎都在北上,预备迎击女真人。这样的情况下,宁毅为何还会觉得汴梁将有危险呢?
这样的情绪里,至于宁毅曾说过的让她南下的建议,她反倒不愿多想了。这熟悉的城市啊,她不能如他一般的往北而行,总还是能等待结果,守在这里的。
雨停后的水滴自檐下滴落,风从庭院里吹来,抚动她身上薄纱的衣裙,带来阵阵的寒意。楼内的喧嚣隔着墙壁,往院子里传过来,丫鬟也来了,带来了两拨人一齐求见的消息。她拉了拉衣领子,望向外面仍被乌云笼罩的阴郁的天空。
唉,天凉好个秋啊……
一场庞大的坚壁清野,正在北面的大地上展开。无数的消息如同雪片般的朝南方汇集,位于这片消息的中心地带,前行的马车上,宁毅正在整理着大量的消息和资料,偶尔对一些有用的东西,发出能够让竹记做反应的、偏门的意见。
许许多多与坚壁清野进度相关又无关的信息,也在汇集,因为距离的关系,他知道的要比京城更早。
宗翰破忻州,西路军的完颜娄室破代州,东面,完颜宗望以郭药师常胜军为前锋南下,彭祖辉率领六万大军于棣州以北迎击完颜宗望,被郭药师大破,彭祖辉携八千溃兵南逃,棣州被破后遭屠城,女真东路军往济南方向疾驰等等等等……
女真人进军迅猛,而此时正值秋收,大范围的坚决的坚壁清野几乎不可能顺利。朝堂之中又有大量的诘问与攻讦,认为北面的坚壁清野,对阻止女真人来说毫无意义。各种问题几乎是在入手的第一时间就拔升到巅峰,宁毅手头上的时间极紧,尤其是在最初的时间里,不断地归纳讯息,发出各种简洁又明确的指令。因此当祝彪将那个信息拿进来时,他也只是简单地看了看,放下,然后又拿起看了看。刷刷刷的在上面做了些修改。
“交给董方宪,加入宣传计划,特级,推他上神坛。”
祝彪迟疑了一下,实际上他并不负责亲自给宁毅递消息,此时过来,大概是因为这个消息他觉得太重要,但随后还是接过来,掀开车帘出去。
马车继续行驶,不时有人过来敲打车壁,大概半个多时辰之后,另一份东西来了,上车的人,也正是竹记中负责宣传的董方宪,将一份文稿交给宁毅,宁毅拿着看了看。
“死的八名女真将领的背景可能还要细查,但手头可用的就是这些,之后逐渐加厚,您看这个可不可以。”
宁毅飞快地看过去,拿着毛笔划了几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