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若真要理智地想到最后,一切都源于一个理由:刺刀要见血了,无论降临下来的宣判是什么,接下来能做的,恐怕都不多,无法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了。
“秋天要过了,走觉得有种尽人事的感觉。”走出房间之后,在屋檐下,觉明和尚跟宁毅闲聊了两句,微微笑了笑。宁毅便也笑了笑:“应该还有时间。”
“世情汤汤啊。好些年前,大家在一块说起辽国局势的时候,不会想到今天的这种局面。骰钟就要揭开,不知道是通杀还是通赔啊。”中年和尚看着檐下的水线,“不过,立恒楼中说的书,很有些意思,我喜欢武侠的。”
“哇哦,想不到大师这么俗气……”
宁毅笑了笑,尧祖年从旁边走过来,一同站到了屋檐下,笑道:“这和尚本来就不怎么高明。”
众人又闲聊了几句。
一路回到家中,雨刚刚停下,周围都是湿润的空气,屋檐下、树叶上,水还在滴。对于等在这里的师师,宁毅倒是有些意外,不过见他回来,檀儿随后便牵着宁曦离开,给两人留下了空间。
“原本还以为立恒不再回来了呢。”师师望着他笑,“好几次过来寻你,却找不到。”
“北上有些事情,耽误了不少时间,但怎会不回来,毕竟家在这里。”
待客的偏厅对着小花园,宁毅给她倒了茶,师师低头沉默下来,用袖子遮着喝了一口,抬起头看了宁毅一会儿,方才低声道:“灾情没有了。”
“啊。”宁毅点头,“如你所见,秋收了,事情也就完了。”
“我有时候出城去看那些乞丐,给他们一些吃的。”景色温润的窗前,两人话语也显得平静,师师一面想着,一面说道,“灾情没有了,他们终究还是回不去了。”
宁毅想了想:“世情如此。”
师师的眼睛望着他:“立恒只是这样想而已么?”
“想多了不幸福,人生的意义,我想,最好是停留在三五人之间,也停在三五年间,除了最亲密之人,不要去想三五十年。”宁毅的回答倒也平淡,“如此应该会开心点,否则,无论怎么想,都不会让人心安的。”
师师低下头去,喝着茶水,过得好一阵,她看了看窗外的小花园后,方才说道:“立恒在相府之中所做之事,也是停在三五人之间吗?”
宁毅笑起来:“我所关心的三五人,大多都在这院子后面了。”
“……檀儿嫂嫂她们倒真是幸福。”师师由衷地笑起来。
她沉默许久,又想起其它的情绪,叹了口气道:“可不该想的,终究也是想了。”
“我听说了,你拒绝了周美成的提亲。”
“立恒觉得我该答应不成?”师师的目光又望着他了,随后道,“不光是他的,许多人也都拒绝了,我也知道这样不好。不过从今年开始,总觉得有些东西就要变了,年龄到了,要嫁人了,往日里想起,觉得也不过是那么回事,可如今想起来,总觉得空荡荡的。我十四岁住进矾楼的院子里,觉得到处都是人,我住在那里,也总觉得自己就在那。只要我在,院子里就是满的,别人过来跟我聊天、跟我诉苦、听我弹琴唱曲,在我身上花钱,没有人时,我一个人在那里,也是在那儿活着,可忽然的,好像什么东西都变了。我以往能想得清楚的……”
她双手握拳,搁在桌子的沿上,话语渐渐变快,目光也显得茫然起来。
“如今我一个人在院子里,就好像那个院子已经不是我的了。李妈妈对我很好,劝我嫁人,也是体贴我,旁人瞧我时,总有种几个月半年后就见不到我的感觉。就好像一个月、几个月后,我就不在那院子里了,不知道在哪里,也许是在我不熟悉的房子里,不熟悉的床上,用一辈子,陪我其实不熟悉的男人……”
师师闭上眼睛,几滴眼泪从那儿泌出来,她咬了咬嘴唇,随后又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的笑了笑。
“因此我才去看那些乞儿,做些……善事。这些事我以前就做的,若是以后也在做,,似乎事情就没怎么变过。”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她的说话,沉默片刻后,她吸了一口气,“其实,立恒是不怎么关心这些事的吧?不过我想你一定明白……其他人也许不明白。”
宁毅给她倒上茶:“明白的人应该还是很多的。我是早就成亲了,成亲之前的事情,也都忘记了。不过就算没忘记,当初是个书呆子,也没什么家人,应该不怎么重要。”
师师看着他:“立恒现在……是在做很多很重要的事情吧?”
“都是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也不好说。”
“还跟那些粮商打擂么?”
“呵,哪能一直打下去。”
“但他们还会找麻烦吧?”
宁毅笑起来:“……偶尔……那个倒是会。”
师师便也笑起来。两人之间的距离,终究不算远,也不算近,师师的神情虽然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