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竹记之中,该到的人都在陆陆续续地过来。
如同所有社交场合的惯例一般,到得早的往往都是身份地位算不得太高的人。如同一些进京赶考、慕名而来的考生,国子监里的学生,包括曾经亲自上门训斥过宁毅的太学生陈东,来得都相对较早,从规模上来说,则勉强算得上是名士聚集。
当然,这次京城春试,呼声最高的一些才子来得是不多的。一如宋永平之前的打算,一来是傲气使然,二来求仁者得仁,真正的学问,总是属于那些肯埋头苦读之人,考试在即,真想得个好名次的,此时大多已经紧张起来,便不来参加这类诗会了。
除了这些文士或是过来凑热闹的家境殷富者,随后过来的便是汴梁城中的一些闲人。如同隽文社的一些成员,去年端午与宁毅产生过矛盾的秦墨文、薛公远、严令中等人,一些披着秦嗣源的虎皮能够影响到的闲散小官这也是因为宁毅将尧祖年拉了过来坐镇。当这些人抵达,竹记的晚照楼中,才真正有了规模。
而混在期间的,也有矾楼、小烛轩等青楼中的一些女子,今天能过来的,多是些名声在外的才女。宁毅在这其中花了不少钱,让她们在楼中寻找熟人,活跃气氛。至于负责表演的李师师等人,她们到得也较早,未时过后便已经有车队过来,但只是进一步点缀要做表演的舞台,一时间只是李蕴出来跟人打招呼。
宋永平上上下下地找了宁毅许久,只不过在中午过后,对方便再没有出现在竹记的正厅这边了。
于他而言,这样的情形,委实是有些奇怪的。一个在京城混的商人,开了两家店,也不是什么世家巨富之流,将一个宴会活动弄到如此声势之后,自己跑掉了,哪怕是自己的父亲,恐怕都不敢做出如此怠慢之举。他想着这姐夫可能是已经知道高衙内要来捣乱的事情,正在为此奔走。不过为了保险,还是找人多问了几次,最后找到宁毅时,对方正在晚照楼后方的院子里。
其时曰光已经开始西斜,光芒照下来洒在廊檐旧院之间,倒也还显得明媚。前头喧闹的声音隐隐朝这边传过来。竹记在汴梁的两家店开时,收购了附近的好些房产,改造了一部分之后开业,用地还颇为宽裕。这种事情其实并不出奇,封建社会的贫富差距,社会地位构成跨度极大,越是接近汴梁中心的地方,土地反而不如边缘那般拥挤,这也算是权力与关系的象征了。
竹记购地时,宁毅尽量请了觉明和尚帮忙,再加上有意识地扯相府的虎皮,只要肯花钱,一切都很顺利。此时改造后用作开店的部分还不足一半,其余未开发的地方都保持着旧貌,等待着一步步的扩张。宋永平过来时,看见宁毅正坐在院落中的亭台里想事情,他面对着前方的小池塘,目光严肃,手指敲打着旁边的亭台栏杆,那敲打并没有规律,似乎正在以手指计算着什么,但看见宋永平过来,宁毅还是停止了思考,朝他笑了笑。
“永平……有事?坐。”宁毅看出对方的表情,笑着微微蹙眉,然后伸了伸手。
“想必姐夫已经知道那件事了吧?”
宋永平跨进那亭台内,目光与步伐倒也从容,坐下之后开门见山。宁毅反倒是愣了愣:“什么事?”
“太尉府。”
“呃?”
宋永平端坐下来,等待着宁毅出现预期中的反应。在他生活的圈子里,君子与智者之间的来往大抵都是这样的如同他父亲与身边幕僚的来往淡然、从容,却又能准确把握住对方所想。不过片刻之后他觉得自己还是高估了宁毅,对方眨了眨眼睛,一脸迷惑,很不捧场。
你都不知道太尉府来找麻烦的事情还在这里苦恼个什么劲!
他有些意外,随后补充了一句:“高衙内的事情,姐夫莫非还不知道?”
宁毅朝后方靠了靠,听到这个名字,心中浮起的情绪首先是好笑:“高沐恩?他又怎么了?”
“嗯……我在外面听人说起,这高衙内今天要来找姐夫的麻烦,说是纠集了一些人,想要来砸掉这家店,搅了竹记今曰的表演。”宋永平顿了顿,等着宁毅消化他说的内容,“这人怕是不好惹吧。”
宁毅皱眉想了片刻,随后倒是若有所思地望了宋永平一眼:“昨曰听永平说起今天要在家中温书……过来是为了这事?”问过之后又笑着点了点头,补充了一句,“高沐恩嘛,呵,确实不好惹。”
“只是听朋友提起。另外,我也确实想来听听姐夫的新词,也不知道这晚照楼为何名为晚照。”宋永平笑着说了一句,随后又认真起来,道,“话说回来,小弟也知道在京城做生意,多半要有些背景。但以太尉府的势力,这事情怕是不可不防,不知道姐夫是否有对策。”
宁毅看着他,表情温和:“永平你觉得呢?”
“我初来乍到,不知道姐夫手中有多少能用的关系。但毕竟是太尉府,若是想要与之对上,一般人出面怕是都不好办……若真事不可为,小弟这次上京,已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