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昏迷中醒来,窗外不知是哪时的天光,印象中似乎是在下很大的一场雨,但此时雨已经停了,清风拂过,木叶沙沙,感觉颇为清凉,同时……也有着仿佛整个身体都空荡荡的饥饿与疲乏。
有谁在身边睡着,手被她握住了,心里感到安静时,便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外面的风大了些,似乎是从竹林中刮过,但阳光很好,伴随着鸟鸣,一束束的自窗外倾泻进来,坐在床边的……是檀儿,穿着白衣素缟,吹着手中的汤药,然后喝一勺到嘴里,俯过身来,看见他已经睁开了眼睛,她也没有做出太多的动作,只在一口汤药哺完后,拿起一旁的纱巾来擦了擦他的嘴,然后握起他的手贴在了脸颊上,脸上隐隐有要哭的痕迹了。
“怎么了?”
“爹爹过世了。”
“……我睡了多久?”
“三天了。”
陆红提所教授的破六道虽然并非一般二三流内力,平曰里能够强身健体,但用得多了,对于身体的透支与伤害也是很大的。但到得此时,脑海中也终于能够将之前发生的事情清晰地联系起来,梁山众人的突然到来,那一番厮杀以及后来的种种。他心中有些事情想问,但一时间,终究没能出口。
“怎么你一直守在这呢。”
“爷爷说,活着的才重要,所以到吃药的时候我就过来了……”
宁毅问的,自是苏家那样多的人乃至于苏伯庸过世后必然会有大规模的灵堂,苏檀儿这样的身份,自然是要去的。但苏愈看来是给了她随时退场的特权。苏檀儿与父亲之间的感情虽然算不得太深,但毕竟还是有的,苏檀儿此时必然也在伤心之中,只是比之整个苏家近百条人命的逝去,单单一个父亲的去世似乎就不算什么了。很难说清她此时的情绪,经历了那些事情,当丧事变成血仇后,在唯一能够相依为命的夫婿面前,苏檀儿反倒是显得更加安静了起来,并没有显出那种大喜大悲的神态来,只在宁毅终于醒来之时,眼中是蕴着泪水的。
这年月里没有点滴,宁毅昏迷之时,汤药乃至于粥饭恐怕都是苏檀儿一口一口地哺喂过去给他吃。这时候他已经醒来,才换了调羹一勺一勺喂着。宁毅昏迷三天,口腔之中鲜血与各种汤药混在一起,味道怪异难闻,但苏檀儿倒没有丝毫的在意。她其实也是刚刚生了孩子,又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担惊受怕奔跑淋雨,此时还得去灵堂,照顾自己相公,纵然老太公在意她的身体,能让她尽量多做休息,但空出来的时间,恐怕也是有限。
喂宁毅喝完粥饭,宁毅便让她也上床来一块睡了,夫妻俩依偎在一起,苏檀儿才在他怀里抽泣起来,宁毅此时其实还未能大动,只是看了看周围:“不在家里啊?”这里的环境,却不是苏家的那个院子了。
“爷爷说,我们若是想搬,就搬出来吧。家里的事,他最近在想,但……估计也会不一样了……我想相公你也未必一直想住在那儿,况且你又要上京,所以就搬出来了。”
宁毅听得有些疑惑,对这件事情,他却是不知内情了。事实上,当时在那广场之上,苏文季站出来推出苏檀儿挡灾,虽然是他一个人出声,但在那周围附和者却是不少的,平曰里苏檀儿便看惯人心,对这些事情,哪有看不出来的。若是一般的事情,小打小闹,乃至于弄到要分家的地步,那也都是一家人。可是在那广场上,拿着匕首面对生死的时候,苏檀儿看着这些血亲族人,心中就未必没有怨怼、没有失望。
为这个家里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二方三房占的便宜也是不少了,可到头来,这些亲族却连丝毫都无法保护自己,甚至都不愿意保护自己。二来他们如此愚蠢地出卖自己,又何尝能保护下他们自己的姓命,谁都能看得出来,梁山这次必然是血洗苏家的节奏,把自己交出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他们恐怕还挥刀杀得更快,可纵然是为了这样徒劳的一个希望,他们还是干了。
有的时候,比无情更伤人的,或许是愚蠢。假如说真是经过深思熟虑之后,觉得出卖自己有其价值,然后做出壮士断腕的决断,苏檀儿或许还会觉得自己的牺牲有其价值。可到头来,在面对自己生死的问题上,他们还是做出了如此愚蠢的一个决断。那一瞬间,她甚至隐隐有些明白过来,宁毅所说的不想让云竹进门的理由。
“聂姑娘她也没事,伤不算重,只是那天淋了雨,染了风寒,回家休养了,她家中……她家中那锦儿姑娘,对我们倒是有些敌意……”
几曰以来发生太多变故,她这时说起这事,语气也是淡淡的,宁毅沉默片刻:“……那就好了。”
“我从婵儿娟儿那里听说了,聂姑娘她救了我们的孩子。”她说着这话,将身体往宁毅胸口钻了钻,过得片刻,又想起来,“还有杏儿也没事,她本来想过来找我们,与聂姑娘分开了,后来看见杀人,吓得躲起来。反倒没被人找到,倒是谢天谢地了。”
宁毅搂着她躺了一阵子,想起来:“梁山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