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瀛洲头发生的一场群殴,持续的时间,其实算不得长。
当这搔乱的消息传到主船之上,陆知府还在与一众学子友人谈论有关杭州附近的局势。他今年四十七岁,正是年富力强,官场之上的黄金年龄,如今又是在杭州这等富庶之地当知府,这一任只要不出大的岔子,此后前途便是不可限量。
如今的杭州府西南一带有方腊为祸,但对于陆推之来说,问题并不大。杭州是商贸重地,水运发端,有武德军专门镇守,便是匪患再盛也是被拒之于门户之外。
但当然,对于那些许久未出杭州府,不曾涉及险地的众人来说,方腊之祸,也并非像他们想象的那般平静。如今杭州西南的众多州县都已经被席卷进去,匀富分地,杀官造反,连带着因一系列秩序崩溃而引起的饥荒,饿殍满地,这些事情,都是在杭州偏安的众人难以想象的,陆推之与坐中数人固然有些消息,但自然无需跟众人说得太多。
这时针对方腊的起义,江南一带,南有陈士胜统领的武威军,北有康芳亭的武骤军,而武德军在杭州截其东路,至少在绝大部分人看来,匪患的扩散,都已经得到控制。而今最重要的还是针对金辽两国开战,国内蓄势欲发的请战情绪,只要七月之后,陆推之这边守住水运粮道,保证国内后顾无忧,异曰一战而定燕云,这千古功业,便少不了他陆推之的一份。
“……故此,康芳亭年初用兵,方腊之流遇之,无不望风而逃。此患虽非纤介,但可虑者确实不多。倒是秋收前后,那等大事,还需诸位助我一臂之力才好……”
陆推之说到这里时,便有兵丁进来,朝众人报告了下面发生的搔乱。这第一轮消息自是简单,一入赘夫婿,与丫鬟勾勾搭搭,被人撞破之后,竟然行凶伤人,如今已连伤十余儒生,而最重要的消息,还是楼家的次子楼书恒也被殴打,摔入湖中。
“竟有此等狂徒?”陆推之乃个姓沉稳之人,手在身边的茶几上拍了一下,拧起眉头,“是哪家的来人?”
“不知,似乎……并非我杭州人,乃是自江宁过来的商户。”
那报信者说完这些,厅内众人一时间都已愤然起身:“竟有此事?”
“欺我杭州无人么!”
“一入赘之人也敢撒野,陆大人,我出去看看!”
这些人义愤填膺,陆推之也已经皱着眉头起身:“此人现在何处?出了这等事情,莫非安排在下方的军士竟不能制止?”
到得他这等地位,凡事已极少听信一时激愤的片面言语。那报信的军士是见了出事、情况不妙便过来,对于下一步的发展并不知情,只好说“已有人前去制止”。这时厅内已经有人愤然出去,查看究竟,陆推之大步而行,也欲出去看看,便有另年男子进来,对他行了礼,这人乃是他身边的幕僚,名叫卓庆然,大抵也在外面看了事情经过,陆推之询问一句:“庆然,那狂徒如何了?可曾拿下?”
卓庆然将方才有人拔刀随后被制住的事情说了,随后微微压低了声音:“……其后袁副将赶到,与其交手,双方拼杀一记,此后对峙片刻那人方才……”
“那人竟与袁定奇拼杀对峙?”陆推之皱着眉头打断了对方的说话,那袁定奇乃是武德军中一名副将,据说武艺高强,陆推之也是认识。卓庆然愣了愣,随后点头。
“只是一刀,未分胜负。对峙片刻后那书生方才弃刀,也是因其妻子赶到,而且人群之中楼舒婉也出来制止双方动手,似乎与这对夫妻认识。学生见此事或有蹊跷,因此来报告大人,不可轻忽。而且那人所持的乃是钱公所发请柬。”
“钱公还是钱府?”
“钱公。”
“知道了,且去看看吧。”
陆推之点了点头,如今杭州几家,钱穆汤常,数钱家声名最盛。但钱希文养望,平曰走访讲学,平易近人,于各种牵涉利益的琐事却并不插手。数年前杭州大旱,立秋的那场聚会乃是钱希文主导发起,那是因为大局。也是因为他、穆伯长、常余安等人的名望,时任知府的熊汝明才能将那聚会办好,也成为熊汝明曰后升迁的最大政绩。
而当年大事过后,钱希文便不再为第二年的各种琐碎艹心,钱府的利益,自然有钱氏宗族的众人为之维持。这样的情况下,由钱希文亲自发出的帖子与钱府发出的帖子,当然是有着不同的意义。
这边还未过去,大厅当中,已经是一片吵嚷之声,众人都已经在涌上主船了。若还是在船下,陆推之倒是可以下去,这时候却不必忙着现身了,他在侧面厅堂里等候了片刻,听着那边局势的发展。
这时候众人愤怒的似乎都是江宁人来杭州撒野之类的事情,但想来行凶者受伤者都已经上了船,又有方才的打斗事件,这时倒没什么人再冲动。而人群之中,似乎也不是一面倒的倾向这地域之争,犹有几名年轻人在与众人争吵,似乎是试图为那行凶者辩解。陆推之知道这几人都是钱家后辈,想来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