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存勖首先发现了下游那艘小船的不对劲。
逆流之中,船行得如此之稳,如此快速,本就十分惹人注意。何况这艘小船在数百丈之外便微微调整了航道,挡在了自己的座船前方。
只要自己的座船不减速、不变向,片刻之间,小船便会被卷入河低。
李存勖来了兴趣,并未吩咐水手减速。他倒要看看小船上的人有多达能耐,难道能将自己的大船撞翻不成?
小船里,老道李无心仍旧盘坐,眼睛炯炯有神。显然,他再一次隐隐感知到了乾坤玺的气息,才让戒杀和尚故意将小船挡在大船前方。
两船相距二十丈的时候,小船止住前行之势,改为顺流漂浮。在戒杀和尚精巧的控制下,和大船前行的速度一般无二。
李存勖皱了皱眉,看出小船上两人似乎都不太好打发。
李无心长身而起,对着李存勖说道:“贫道法号无心,今日河心相逢,也算有缘,要是不嫌冒昧,贫道想到施主船上坐坐,讨一杯清茶,不知可否?”
河面上风声甚急,两船相距也不近,老道的语声清晰地传入李存勖耳中,又不像一般武夫那样可以用内力送出声音以至于耳膜嗡嗡作响,而是就像在李存勖身侧说话一般。
李存勖心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不如就让老道过来。至少气势上不能输了。于是向李无心拱手道:“仙长由此雅兴,在下幸何如之。请吧。”
身子微微一侧,以示让出门户请老道上船。
李无心哈哈一笑,举步前行,足尖点在河面,如闲庭信步一般,转眼间走到了大船前。戒杀和尚在后面喃喃道:“老道士有这等手段,还坐什么船。白白赚我给他做船夫!”
李无心在大船下轻轻提了一口气,身如树叶一般飘起,无声无息落在了李存勖身旁。“施主请了。敢问尊姓?”
李存勖回礼道:“仙长请了,在下姓李。”
李无心挑了挑眉毛:“巧了,与老道俗家同宗。五百年前正是一家。”
李存勖道:“那可真是有缘。”心中却想,五百年前我祖上还在草原上放羊,我这个做子孙的都不知道他们那时姓什么,谁和你的一家。面上却礼数十足,请老道到舱内坐定,并叫肖俞过来陪坐。
李无心在李存勖、肖俞二人脸上看来看去,一时有些吃不准谁才是自己要找的人,索性打定主意在船上多耗些时间,慢慢咂摸。
肖俞给李无心倒了一杯茶,道:“这是西北苦荞茶,与江南茶叶风味不太相同,不知道长能否喝的惯。”
李无心一口抿下,眼珠子转了转,道:“苦荞,倒是名副其实,味道是苦,但细品有麦香,益气提神,口感上佳。不知施主可愿割爱赠与老道少许?”
李存勖笑道:“值什么。船上刚好有些存货,待会儿给仙长取一包便是。”
李无心谢过了,又道:“老道叨扰二位施主,又厚颜索要礼物。怎奈出家人身无长物,倒不好回礼。”
李存勖道:“仙长客气了。您能来在下船上坐上片刻,是在下的福缘,莫说区区一包苦荞,便是将船搬空了,也无需说‘回礼’二字。”
李无心道:“哎,老道虽然出家,但人情世故还是懂的。老道若是白吃白拿,施主当面不说,背后也要说道家子弟脸皮太厚。老道身上也就一点观风望气的本领还拿得出手,这便替二位施主相一相面,卜一卜吉凶,可好?”
李存勖心想,这唠叨也不知什么来路,上赶着非要给人相面。相便相,反正你家世子爷带着面具,看你能相出个什么名堂来。便点头应允了。
李无心先将手放在李存勖头上,摸了摸骨。肖俞在一旁暗中戒备,生怕老道手上暗中发力,将李存勖的脑袋当作西瓜捏爆。还好老道并无异状,摸完骨,又仔细端详了李存勖片刻,道:“施主的骨相,贵不可言,至于面相嘛,不消多说,骨贵则主上上大吉。且双目英华内敛,神光充足,将来天高海阔,风鹏待举,造化着实不低。只是???”
李存勖很配合地向前俯身,问道:“只是怎样?”
老道并没有卖关子:“只是人之命数,半由天定,半由自为。施主命格虽好,可也要厚积福缘。否则,天大的造化到头来也是他人的功业,切记,切记。”
又转向肖俞,如法炮制一番,这次却微微有些动容。嗣后却不像对李存勖说那么多,只是漫无边际地说了些“心慈面善,久后必有福报”之类套话,肖俞也没真往心里去。
坐了小半个时辰,李无心抱着一包苦荞茶心满意足地回到小船上,向戒杀和尚低语了几句,小船如箭一般调转方向,向下游疾行,比来时更要快上许多,很宽就消失在了茫茫水天之间。
李存勖远远望着小船消失的方向,问肖俞道:“二郎,可看出这老道是什么来路?”
肖俞也是一头雾水,,道:“只能看出的确是高人,而且似乎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