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临天下的朱皇帝,此时正在洛阳宫贞观殿中静候佳音。
本来,依着朱全忠的性子,是不愿意住进洛阳宫的。一来这是这老旧的宫室里里外外透着亡国气象,二来朱全忠总觉着这里还是李家的地盘,不如汴梁住着踏实。可在一转念,洛阳宫主殿名曰贞观殿,自己住进来沾沾太宗皇帝的仙气儿也是好的。朱皇帝住进来之后,倒也没立时破旧立新,至少宫里的嫔妃彩女们,朱全忠一个都没遣散,尽数收入私房。
眼下已经有天子之实的朱全忠,却还未举行登基大典。一来未到黄道吉日,二来也隐隐惧怕上天示警。而若是由四位阴阳术师重启通天浮屠内的聚灵大阵,自己一身汇集九州四海之气数,口含天宪,诏令四方,如李克用、李茂贞之流,又有谁敢不服?还想再封还敕旨?做梦!
四位世外高人做法聚拢天下气运的时候,朱全忠难得地冠冕整齐,正襟危坐。为了这一日,朱全忠不但向四位高人许下重诺,还遍访天下,秘密弄来十几位命格特异的童子,作为启动聚灵大阵的引子。此外大阵消耗的珍珠云母、精金美玉,倒都是小节了。
就这么天时地利人和,却迟迟不见功效!
终于意识到事情也许不那么如意的朱全忠,轻轻“哼”了一声,四下里伺候的内侍如闻惊雷,一个个躬身控背,大气也不敢出。
能入殿随侍的,都是些眼皮子活泛的人精儿,自然晓得皇帝陛下这轻描淡写的一个“哼”背后,也许不知多少人头要落地。
片刻后,一名小内官脸色惨白地跑来禀报,四位国师求见。
对这几名阴阳术师,朱全忠虽然并未实封官职,但已经以“国师”称呼了。
四人进了殿,齐刷刷跪倒,再也不敢做高人姿态。
朱全忠倒也没疾言厉色,而是温和地问道:“不顺利?”
四人之中最年长的荒丘子一拱手,道:“回禀陛下,臣等施法之时,确实引动了四方灵气,只是后来,似乎另有同道之人出手干预,先是东北震位气数未曾凝实,其后正南、东南先后出现了灵气外泄。此刻我大梁气数虽已化气为实,但暂时还不能离开通天浮屠???”
朱全忠点点头:“就是说,出手干涉的那人,或者说,那些人,道行犹在几位国师之上?”
荒丘子眼神闪烁,道:“臣等不敢妄自菲薄,但在聚灵一道,敢说师门传承,天下无出其右。只是聚灵一事,变数太大,成事极难,而败事极易。即便只是寻常道家人,只要粗通堪舆之法,也能出手干涉。这次是臣等大意了,不敢求陛下饶恕,但请陛下宽延数日,臣等再启聚灵阵,必能成功!”
朱全忠远远望了一眼高耸入云的通天浮屠,曼声问道:“还需几日?”
荒丘子道一咬牙,道:“七日,足矣!”
朱全忠不置可否,向四人挥了挥手。
荒丘子冲四名师弟使了个眼色,四人悄然退下。
退到殿外,四人不约而同长出了一口气。明明朱全忠只是寻常武夫,可这四位自幼吞霞食露、炼气凝神的世外高人,每每见到朱全忠,却总会有种压抑之感。荒丘子百思之下,只能解释为皇帝陛下杀人盈野,身上煞气过重的原因。
四人为了重开聚灵大阵,可谓殚精竭虑,虽然也预料到会有人从中作梗,但自恃修为精深,又占据中原形胜,并不放在心上,只等着一举成功,天下扬名。谁知东北方向先杀出一个煞星,出手狠辣果决,生生剜去震位一大块灵气自家兄弟几人竟是反应不及;紧接着江南、淮南又有术士趁火打劫,这才导致功亏一篑,好容易凝聚成型的灵气光柱几乎溃散。瞧朱皇帝的情形,要是这笔买卖搞砸了,自家宗门就是想再度蹿身草泽避世隐居也不可得,接下来便是只许成功了。
朱全忠保持着一个姿势,仍在静望远处的高塔。
说起来,朱皇帝的长相可比李克用有威仪的多,鼻直口阔,方面大耳,只是眉毛散淡,双目细长,稍微破了点相。这便是李柷的师傅周承德生前多次暗地里诟病的“操莽遗容”了。只是没想到老师傅一语成谶,朱全忠当真行了操莽之事。
方才进来奏报的小内官偷眼观瞧,兴许是皇帝威仪使然,一时忘记移开视线,朱全忠一眼瞥见,低声喝道:“窥视朕躬,居心不良。”叫过两名殿前武士,吩咐道:“拖出去,鞭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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鄄城外,肖俞独坐道旁,已有半个时辰。
雨过天晴,但仍是满地泥泞,肖俞浑然不觉。
适才的天地异象,肖俞隐隐能猜到端倪;而自己身体的异象,却大费思量。
那股沛然莫名的力量,决计不会是自己修练出来的。他想到自己多年来修习内功心法时出乎意料的顺遂,看来多半也是那股力量在顺水推舟。
可那究竟从何而来?
故老相传,有些高僧圆寂前,会寻个转世之身,将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