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俞艰难地抬起左手,指向东方。
虽然还未到日出时分,但东方已既白,鱼鳞般的云霞缀在天边,入眼蔚为大观。
董延年顺着肖俞所指,远远望去,正不解其意,忽然发觉肖俞右手也动了动,紧接着自己胯下一阵剧痛。
到了上品境界的高手,即便白刃加身,其临危一击的威势也是不容小觑。董延年虽然被肖俞暗算得手,但随即一掌击出,肖俞滚出一丈多远,身上肋骨又断了几根。
董延年跌坐在地,生平第一次如此凄惨地叫出声来。
两腿之间,露出一截弩箭尾羽。
董延年横练功夫修习三十余年,为保持一口纯阳之气,连女色都不曾近。浑身上下,除了眼睛、口鼻之外,生死罩门便是下体。本来与人过招之时,处处小心,等闲也伤不到此处。只是肖俞本就奄奄一息,董延年只防着他嘴里藏有暗器,却万万没想到袖中还笼了一支弩箭,更没想到他抬手都已经费劲,居然还能一击得手。常人下体被伤,也会痛得无暇他顾。而对横练之身来说,创伤比常人只会更甚。这一箭不但痛彻肺腑,只怕几十年的横练苦功也要大打折扣。董延年看向肖俞的眼神,满是怨毒之色也就不奇怪了。
可方才明明数到这小贼已射出三十支弩箭,最后一次现身的时候手上已是空弩,这多出的一支箭,又是哪里变出来的?
肖俞借一掌之力,滚出董延年的动作范围,以手撑地,慢慢站起来。脸色虽然还是很难看,气息却比刚才强了不少。显然在连番重击之下,肖俞虽然受伤不轻,但远没有表现得那么严重。这自然是肖俞提前施展下的秘术的效用了。
肖俞似乎要为董掌刑解惑,侧身指了指自己的肩头,后面有一处伤口犹在冒血,本来插在那里的箭矢却已不见,道:“那是方才董掌刑回赠的一支弩箭,现在再度奉还。那箭上还有我的血,现下咱们哥儿俩算是血浓于水了。“
说到“血浓于水“,再看看董延年中箭的位置,肖俞忽然有些后悔。本想嘴上讨点便宜,却把自己说恶心了。
董延年却没有肖俞这般心情,抖着双腿站直了身形,一声低吼便要扑过来。
肖俞飞身退了数尺,一抬手道:“董大人,你也看得出我现在还有一战之力,而您这伤势可是耽误不得,后半生想怎么过,您一言可决。“
董延年身形凝住,进也不是,退又不甘心,盯着肖俞恨声道:“小子,敢不敢留下姓名?”
肖俞笑了笑,轻轻摇头。
开玩笑,当初水黛问他名字,肖俞都没敢说,何况是这尊煞神。自己可从来没有硬充英雄好汉的习惯。
肖俞壮着胆子缓缓后退几步,见董延年没有反应,又快退几步,看看还是没有动静,放下心来,闪身投入树丛,开始疾步狂奔。
良久,当肖俞翻过下一座山头,先前那片密林中传出了一声野狼般的愤怒嚎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