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昭宗皇帝在位时,为凤翔节度使李茂贞所逼。李茂贞仗着兵势强盛,凤翔又紧靠长安,数次兵临长安城下,耀武扬威。昭宗皇帝一度想到晋阳避难,张承业也是在那时正式到河东担任监军。
只是李克用早年与朝廷斗了几场气,对皇帝低劣的制衡之术甚是不满。之前好几次出兵帮着朝廷打凤翔军,都是刚有小胜朝廷就勒令回军,每次打败李茂贞,朝廷反而给李茂贞加官进爵。说到底,还不是不愿意河东一家独大?现在好了,狼养得膘肥体壮,没人替你打狼了,你要到老子的地盘来避难?老子不伺候!
于是李克用态度就不太积极。
昭宗皇帝也不傻,见此情形,终究没敢到晋阳来自讨没趣。
数年后朱全忠打败李茂贞,昭宗皇帝也就成了他手中的提线木偶。朱全忠借势先封自己做了天下兵马副元帅,再给自己进爵梁王,又要了一个“回天再造竭忠守正功臣”的称号,招兵买马,声势大盛。后知后觉的李克用悔之晚矣,据说在府中很是摔了几件并不太值钱的瓷器。虽然河东诸将嘴上都挺硬,说咱们打天下靠的是铁骑长枪,不玩那些下三滥的路子,可终究心底多少有那么一点点泛酸。
说到底,这与是否忠于大唐无关,就是一次严重的战略失误,沙陀出身的李克用,在这一点上还是输给了草莽朱全忠。
肖俞作为小小的六品副尉,自然没有资格对晋王当年的做法指手画脚,而李存勖背后指摘父亲过失,似乎也有违孝道。尤其是他与肖俞相识才短短两日,难道堂堂世子殿下就不怕交浅言深?
肖俞打定主意不接话茬,眼看着手中的锅盔已经掰得碎得不能再碎,便拿起筷子漫不经心地在碗里搅拌。
李存勖笑道:“别装啦。这是这会儿天上打个雷,你是不是还得假装把筷子掉到地上啊?”
肖俞嘿嘿一笑,埋头吃泡馍。
李存勖继续道:“二郎,你是河东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有些事,你能明白,高金涵他们就不见得能明白。如今大唐国运危殆,正是大好男儿建功立业的时候。监军大人抚养你十几年,教你一身本事,想来不是要让你做一辈子王府亲卫的。”
肖俞面色如常,只是吃泡馍的动作慢了下来。
李存勖手中的锅盔也掰的差不多了,便慢慢搅动肉汤:“自我年幼时,便对这天下有个向往。我所想的天下,没有朋党争锋乱政,没有宦官擅权误国,没有藩镇武将横行,天子政令一统,百姓安居乐业,”夹起一块羊肉举在眼前,继续说道:“无需依靠一两个能员干吏,老百姓家家户户都吃得上肉。开元盛世也不过如此吧?”
肖俞面色如常,吃泡馍的速度却慢了下来,心中也是开了锅。诚如李存勖所言,朋党、宦官、藩镇,正是为祸大唐的三害。后世史笔如刀,真要是到了给大唐盖棺定论的时候,少不得要写上一笔“唐亡于朋党、亡于宦官、亡于藩镇”。李存勖有心革除积弊,自然是好事,只是晋王府本就是天下前三甲的藩镇,而河东重臣张承业便是宦官。李存勖此语,究竟有几分是出于真心?
李存勖也将那块肉塞入口中,细细咀嚼。待吞咽下肚,缓缓道:“父王与朱温争雄二十年,在战场上胜多败少,兵势却总被老贼压过一头。为父王分忧,是我分内之事。剿除叛逆,匡复大唐,二郎可愿全力助我?“目光炯炯地看着肖俞。他自然知道肖俞心中所虑,却未做解释。这种事,本就不是三言两语说的清的。尤其像肖俞这样的人,仅靠言语就打动不了的。想要他心悦诚服,自己这个做世子的以后得多拿出点诚意才行。
肖俞神情肃然,将糖蒜王李存勖那边推了推:“殿下,吃泡馍要趁热,就着糖蒜,风味更佳。”
听到肖俞称自己为“殿下”而不再是略显生分“世子”二字,李存勖欣慰一笑,抱起碗稀里呼噜吃了起来。
不多时李存勖一碗泡馍已经见底,反倒是肖俞还在细嚼慢咽。李存勖道:“二郎这般吃饭,在军前可什么都抢不到啊。”
肖俞笑道:“在军中时,我也吃得快。”
李存勖奇道:“你从过军?”
肖俞道:“在汾州做过步卒,邢州做过骑卒和斥候。还在梁军中厮混了半年多,只不过怕和咱们河东军真刀真枪遇上了,就装病躲到了辎重营。当然,这几次从军,都是改名换姓去的。”
李存勖道:“那军务司马就不甄别你的身份?”
肖俞道:“甄别自然是要甄别的,但我用的身份都是真的,年纪相貌都相近,只不过真正的那人被藏在了监军府。”中唐以来,顶替他人纳服兵役早已不是新鲜事,不少地方甚至明码标价招揽无业游民代替官宦士绅子弟上战场。不少将门子弟有些出息的,也会改头换面到军中搏个前程,故而肖俞大大方方说出来,也不会有麻烦。
李存勖笑道:“看来咱们河东版籍制还是漏洞百出啊。”然后上下打量了肖俞几眼,道:“真没看出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