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公望在黄宁村过得并不太平。
接二连三的打击,让唐公望整个人瘦了一大圈,先是唐云翼深陷困境,是死是活都搞不清楚,接着又是钟氏病倒,他一边在外面不停地写信联络,一边还要衣不解带地照顾钟氏,后来沈江霖送来了药,钟氏吃了半个月后总算咳疾止住了,但也总是偷偷抹泪,愁肠百结。
钟氏知道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又不想给唐公望增加负担和压力,每次都是背着唐公望抹泪的,可是老夫老妻这么多年,唐公望哪里不明白老妻的心情。
唐公望原本都想再回京城了,毕竟在京城他的消息更加灵通一点,亲自上门托关系,总比写信要来的强一点,可是他见钟氏如此模样,舟车劳顿的苦或许她能接受,但是到了京城若依旧一筹莫展,倒还不如在黄宁村先稳住来得强。
唐公望已然有了自己果真是人走茶凉的觉悟了。
当年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梁尧臣是被唐公望寄予厚望的,可是当唐公望收到梁尧臣的回信时,心是一沉再沉。
哪怕梁尧臣信中说的再恳切,但是唐公望宦海沉浮那么多年,怎么看不出他字里行间的为难,虽然答应了会尽心尽力去打听,可是满篇都给自己后面拿不出一个结果先做推脱。
果然,这封回信之后,唐公望再去信过去,已然是石沉大海。
唐公望并没有责怪梁尧臣的躲避之意,梁尧臣这个人唐公望很了解,若是举手之劳、甚至是一些稍微费点力气可以做到的事情,他必定会去做的,但是如今这般,只能说情况十分不乐观。
唐公望没有了办法,只能继续写信给官场上的一些过去的同僚,甚至还舔着脸给首辅杨允功也写了一封信,有些人给他一个面子的,还能透露一些信息,而更多的则是再无回音。
谁都不想去趟这摊浑水。
唐公望整宿整宿地难以入眠。
当唐公望再次轻轻翻个身的时候,钟氏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语气分外的清醒:“老头子,睡不着咱们就说说话吧。”
唐公望原本以为钟氏已经睡着了,可是听她的声音唐公望就明了,原来钟氏也一直没睡着。
黑暗中,唐公望轻轻叹了一口气。
钟氏的声音中带着一点哽咽:“老头子,这回咱们云翼,是不是要不成了?”
钟氏哪怕是农家女出身,可是陪了唐公望一辈子了,她从来没有见到过唐公望如此发愁过,甚至连一个安慰的话都没有和她说过,钟氏心里百般猜测,只有往不好的方向去想了。
唐公望牵过老妻的手放在他怀里,马上要开春了,这天还是这么冷。
唐公望没有回答钟氏的话。
钟氏屏不住哭了,她抽回手背过身去擦泪,吸了好几口气,才转过身望着唐公望道:“老头子,我和你去京城吧?咱们再去求一求,或许有人能救呢?咱们不能就这么放弃了啊!”
唐公望摇了摇头,他比谁都知道,官场之人的心硬程度,越是高位之人,越有自己坚定的想法,以前他还在位置上,有自己的用处,还能和人进行谈判,如今他已经退下,用的只是往日的情谊,既然他们已经下定决心不掺和,哪怕他就是跪在他们面前,这些人也不会心软一丝一毫的。
唐公望搂过钟氏,一点一点地拍着她的背,安抚着她,钟氏再也忍不住了,在唐公望怀里嚎啕大哭,哭地手脚都在发颤,明明是厚实的棉被,两个人身上却一点热气都没有。
或许他们真的都老了吧,再无法给儿子遮风挡雨了。
唐公望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睡着的,他是被一阵拍门声吵醒的。
钟氏还在昏睡,昨夜她大哭了许久,情绪发泄出来了,人也疲惫到了极点,唐公望想让她再休息休息,结果他刚刚坐起来,钟氏就整个人也弹坐了起来:“谁来了?是云翼吗?”
钟氏犹在梦中,她梦到唐云翼从扬州回来了,又带了很多乱七八糟的针头线脑、吃食点心、布匹杂玩,钟氏在梦里说他,说多少遍了,回来不用买什么东西,家里什么没有?还买点这些小玩意,什么竹编的风车、打转的陀螺、甚至还有一只拨浪鼓。
唐云翼笑着说,娘,孩儿不能玩吗?
结果钟氏定睛一看,唐云翼又变成了五六岁的模样,扎着总角,手里拿着一只拨浪鼓,摇来摇去,钟氏在干活,她走到哪里就跟到哪里,半步都不落,街坊邻居都笑话钟氏身后长了一条小尾巴。
钟氏在梦里跟着一起笑。
可是等到梦醒来,听到唐公望说了一句什么,钟氏都没听清楚,她只听到了外头说着什么“扬州来信了!”
扬州?
扬州!
钟氏火速爬了起来,套了外衣,赶着唐公望去开门,唐公望刚穿好衣服,靸着鞋就去开门了,外面站着的是齐石头,见唐公望开门了,连忙将手中的信双手递给唐公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