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原本还在笑眯眯地和沈江霖说着话,因着这话,他脸上的笑意敛了下去,低低叹息了一声,指了指马车道:“我们上去说话吧。”
沈江霖心中纳闷,他是知道孟昭有一门婚事的,当年是他中举人的时候定下的,照理也没听闻什么消息,难道不曾跟着一起上京?
沈江霖猜测着难道是夫妻感情不和?
只是就算不和,如今孟昭父母双亲都已经走了,上无公婆需要侍奉,这种情况下还要和孟昭分隔两地?
两人上了马车后,孟昭才长叹了一声,对沈江霖吐露了心声:“我那门亲事,女方家中不愿意等三年,后来便退了亲,这事有些难堪,我便没在信中和你提起过。”
其实说起来这桩亲事,孟昭很是有些抵触的。
以前他只以读书为要,想着要先立业后成家,他父母虽不识字,但是大道理还是懂的,觉得儿子将来成就不可限量,不敢随意给孟昭婚配,只让儿子自己做主。
后来孟昭中了举人,被庐州府的乡绅榜下捉婿,孟昭想着自己确实年龄也算到了,这户乡绅在他们庐州府很有乐善好施的美名,想来他们家教养出来的女儿也不会差,便点头应承了下来。
原本两人已经准备在扬州那边完婚了,女方的嫁妆都装船了,结果孟昭这边父母就去世了,父孝一重、母孝一重,守孝三年内不得成婚是小事,对方更看重的是孟昭刚刚要在仕途上起步,却又要折戟沉沙了,三年后官场上还有没有孟昭的位置,这又谁说的准?
新科进士这么多,又何必非要在孟昭身上浪费时间?
于是他们家就写了退婚书过来,孟昭当时刚刚拿到退婚书的时候也蒙了一下,还想着确实是自己耽误了人家姑娘,爽快签了退婚书不说,还送了一份丰厚的表礼以作赔罪。
对方默不作声地收下了礼,一个月不到,就又和另外一家人家定了亲,对方是和沈江云同科的进士,孟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想来是还没和他退亲的时候,就已经找好了下家。
孟昭说到最后,摆了摆手:“算了算了,女子大好年华,确实不该陪着我等三年,我也是苛责了。”
孟昭笑了笑,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虽然没有说对方什么不是,但是这里面的操作,懂的都懂。
如今孟昭这般一耽搁,已经是二十又五了。
人说,士之耽兮犹可脱也,但是在这个年代,男子二十五初婚其实也很尴尬,好人家的女儿基本上都已经订亲或是嫁出去了,若是年纪更小的,都想尽量在家中留几年,十五六岁就推出去嫁人的,人家也会想两人差了十岁,到底不匹配。
而孟昭缺的却是一个可以快一点成婚,并且比较靠谱的成婚对象。
孟昭已经跻身了官员阶级,他的妻子不仅仅要承担生儿育女、传承子嗣的责任,还是孟昭以后在官场上交际的一体两面,有些事情他不能去说、不方便去做的,是需要他的夫人通过内宅手段去化解的。
诰命夫人,可不仅仅只是享受夫婿的荣华富贵,同样也要承担起她的重任,这样才能共同守护好一个家庭。
所以普通不识字的女子就不在孟昭的考虑范围内,而士绅阶层的女子,又有了年纪方面的尴尬之处。
不是没有,而是要发散人脉去寻找,再加上如今孟昭又是起复的关键时期,哪里有精神再牵扯的出来,只能先搁置在一边,以后再说。
孟昭这方面或许缺乏父母给他的教导,但是孟昭父母并不因为他们文化的粗鄙,而丧失爱人的能力。
在孟昭心里,他的父母总是互相谦让、相濡以沫的,所以孟昭对未来婚姻的期盼,是以自己父母的相处之道为模版的。
听到这里,沈江霖心中一动。
有些类似的际遇,让他很快就联想到了自己的二姐。
孟昭的为人他信得过,而如今孟昭孤身一人,若是自己二姐嫁过去,直接就能当家作主,根本没有任何婆媳矛盾等问题。
虽然这话说的有些残忍,但是如果孟昭双亲健在的话,沈江霖是没有考虑过他孟大哥的。
一桩亲事要想做成,并不是仅仅将两人凑成一对夫妻就可以了,沈江霖在现代听到过很多新婚夫妻成婚之后,因为各种琐碎之事、家庭观念的种种不和之处,最终分道扬镳的例子。
孟昭本人很优秀,为人正直、通透、有野心也有能力,侍奉父母至孝,对待朋友至诚,否则孟昭也不能成为沈江霖的知交好友。
但是哪怕孟昭中了举人的时候,沈江霖也从来没有动过心思要将姐姐嫁给孟昭的意思——或许两个年轻人之间是可以沟通的,但是两个家族之间的悬殊实在太大了。
荣安侯府哪怕没落了,哪怕姐姐只是庶女出身,但是沈初夏身边丫鬟婆子也有七八个,十指不沾阳春水,莫说种地种菜,恐怕庄稼都不一定能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