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人的眼皮,露出内里发白的眼珠,又去看他腿部鲜血淋淋的伤口,见上头绿气丛生,无奈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伤口过深导致尸气侵入过重,尸变是已定之事,并无转机。”
见李秀色闻言后面露伤感之色,晓得她是可怜此人遭受无妄之灾,便又续道:“我见此僵唯有臂上现了剑口,晓得李娘子大抵是心善刻意未伤及其要害,我与几位师弟会将他带回观中,度化后施以棺椁,好好入葬,娘子不必过于介怀。”
他说着,掏出黄符贴上僵人额间,确认无误后方才继续行至那几只僵犬身侧。
僵犬身上还捆着铜钱链,卫祁在探查间也发现这几只犬耳上的咬痕,不由皱起眉头,起身与师弟们交谈了几句后,见颜元今尚靠在身侧的摊位旁,便道:“世子方才可有何发现?小道愿闻其详。”
颜元今一脸懒得理他:“没有。”
卫祁在深知他一贯这般态度,倒也没再说什么。
反倒是另一边的李秀色略有嫌弃地瞥了那骚包一眼,而后手挡了半边脸,对着卫祁在小声说起坏话:“你知道的!心胸,”暗指颜元今,再拍拍自己胸口,煞有介事道:“小得很,有也不会同你讲的。”
自认为声音小,殊不知耳朵比狗还尖的广陵王世子听了个一清二楚,当即嘶了一声。
换是往常他定还不痛不痒深怕不气到他人地点头认可“她说的没错”,但此刻倒觉得“小气”这二字从这小娘子嘴中说出来让他格外的不舒坦。
她竟觉得他小气?觉得他心胸狭隘?
这可怎么行。
于是便听一身银红锦袍的小郎君忽然先抑后扬地重重清了清嗓子:“不过本世子倒是忽然想起来——”
李秀色当即一愣,说人坏话说到一半被迫止住,朝着颜元今看去。
后者也没瞧她,只慢条斯理道:“这几只畜生脖颈上戴的项圈,那坠子有几分特别。”
三只僵犬脖子上的确挂着三条黑色的项圈,胤都寻常人家也有不在少数者养犬,这项圈也不过是最常见的款式,卫祁在方才瞧见也未过于放在心上,经颜元今一提,方凑近捏起别在那圈下小巧的玄青坠牌,牌面上并无任何装饰点缀,材质也似只是一般的硬木,便道:“世子是觉得它有不寻常之处?”
颜元今道:“都中一般人家养犬圈上也会挂坠,不过坠上多半是写了主家姓氏,以防护院或是以宠为乐的家犬走失,似这般涂了全黑却不书一字的,倒是头一回见。”
卫祁在恍然:“想来或是其主家身份有些特别,还是有什么……”
话未说完,却听一人声音远远传来:“这是大理寺养的犬。”
寻声望去,见说话之人竟是广陵王车前的小厮,他应是替车内人传话,高声道:“王爷道此类玄青犬牌唯有大理寺监守处所制,因不常外见与人,所以鲜有人知,道长若有疑虑,可前去查探线索。都中冒出犬僵,此事非同小可,关乎百姓安危,还要辛苦阴山观各位道长了。”
卫祁在颔首道:“多谢王爷指引,我观定竭尽全力。”
那小厮说完话,又对着颜元今所在方向望去:“世子,时辰不早了,我们已耽搁许久,该要进宫了。”
颜元今道:“知道了。”
小厮道:“那世子……”
颜元今却没继续搭理他,只兀自行至李秀色身旁。他低头静静看了她一眼,似在心中稍微斟酌了一下措辞,但到底还是没有斟酌出来,也不顾她神色别扭,低声开口道:“都中近日不大太平,我有事要忙,你自己注意,莫要乱跑。”
李秀色没想着他会突然来自己跟前说上这么一句,而且这语气说实话也让她有些莫名的惶恐。
旁边人都在看着,她哪里习惯他这般嘱咐,下意识便打起了哈哈,客气道:“世子不必担心,我有小剑在手,能保护好自己。”
颜元今像是被她所说的话气笑,啧一声道:“不错,既然你有小剑,我也不必再多嘴了。”
李秀色只觉得这厮今儿个有些婆婆妈妈的,但到底还是很给面子地继续道:“世子抓紧去忙罢。”
颜元今没再说什么,也似乎懒得再看她,转身行回了僵犬那边,瞧见卫祁在已掏出定僵符箓贴在那三犬头上,便抬手收了铜钱链。
小桃花有灵性得很,早便在旁乖乖候着,广陵王世子上了马,行至马车旁时并未有所停顿,却忽听车内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这女子是哪家的姑娘?”
问的是李秀色。
马蹄落下,颜元今将手中的马鞭一扯,停住脚步后嗤道:“怎么?王爷还要查人户籍?”
车内那人却只是淡道:“方才我们已行出东宿门,眼看便要行至宫门口,可你却在听闻此地街市作乱后头也不回地策马折返,”言语间顿了一顿,“你长至这么大,我还从未见过你那般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