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十五分钟前,德斯帝诺站在真知泉水边,看到了那个如火如焚的身影。
祂有点头疼,但并未展现出来。厄弥烛见到祂,倒像是见了猫的老鼠,警惕中带着点儿会随时躁狂的神经质气息。
“大兄,”厄弥烛说,“理拉赛喊我来见你,你不是要折断我的羽翅,重重地打击我吧?”
德斯帝诺的头疼加剧了,祂回答:“不是。”
“哦,那你就要训斥我,为了我的莽撞冒犯,想置人于死地的罪过?”
德斯帝诺:“……我很想,但这也不是我找你的主要目的。”
“那是为什么?”厄弥烛真的开始好奇了,“算了,不管为什么都好,我知道在诸神里我是最不讨你喜欢的那个。你看重哀露海特,视祂为你的左右手,卡萨霓斯甜腻得叫我恶心,可你并不算太厌烦,理拉赛矫揉造作,银盐装腔作势,安提耶弱小无能,你对祂们的态度都十分平淡,就连奢遮,祂装疯卖傻起来,也是称得上有几分搞笑的,不是吗?”
“你不爱我,可能我身为毁灭,也不需要你的爱。但你现在和我说着话,我心里居然感到奇异的宽慰,比一场战争的胜利还要叫我高兴,”厄弥烛喃喃地道,“那么你说吧!你的来意是什么?你说的话,我总是会听。”
德斯帝诺心头的烦躁消退下去,另一种不常见的愧疚,悄然蔓延上嘴唇。
“你鲁莽,好强,喜爱挑拨争端,看见流血和伤亡的景象……你确实做过让我心生不满的事,我同样为此严酷地责罚过你,或许你说得对,我心里对你的爱,并没有那么多。”
厄弥烛面无表情,短促地“嗯”了一下。
“然而我要说,”德斯帝诺道,“我也有错,你犯下的那些过失,不是我对你不闻不问,疏于管教的原因。”
厄弥烛的面部肌肉跟着一跳。
“我不会干涉你在下界的活动,只要你不重伤亲族,我允许你和祂们打闹,只要你能在纷争中看重是非公正,那么我就不会惩治你残忍暴戾的行径……厄弥烛,我向你道歉,因为我这些年来对你们的冷待与忽视。”
战神犹如一根木桩,直挺挺地立在地上。
五分钟后,德斯帝诺忍不住问:“你……还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厄弥烛:“没有……不!不,我有……”
恍惚地说到半中央,蓦然想起理拉赛的嘱托,连忙一个急刹车,把话题转回来。
德斯帝诺耐心地道:“你要跟我说什么?”
“……或者没有?”战神发懵地问,“我,嗯,我想……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德斯帝诺怀疑道:“好的?那我就回到——”
“我想到了!”厄弥烛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条如何拖延兄长的计谋,“既然你承认了你的错处,那么我想你……说一百声‘对不起’给我听。”
德斯帝诺:“?”
祂的眉毛在面纱下高高挑起,厄弥烛汗流浃背,感觉自己好像蠢得有点惊心动魄了。
德斯帝诺慢吞吞地重复:“你要我说一百句‘对不起’给你听。”
厄弥烛:“嗯,嗯,呃……啊!”
德斯帝诺盯着祂前额缓缓流下来的一滴汗,沉吟道:“你确实应当庆幸,就目前为止,我的心情都不算太糟。”
祂往前走了两步,无视身后血亲百折不挠的纠缠声,突然,祂停下脚步,目光如电地扫视厄弥烛,紧接着便展开翅膀,飞掠向人类的所在之处。
随后,祂很快就看见了那个场景,并且锥心刺骨地嫉妒起来。
理拉赛止住笑声,祂望见兄长阴郁燃烧的目光,下意识局促地站了起来。阎知秀看德斯帝诺跟个鬼似的站在大树后面,也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他道,“理拉赛刚刚问了我几个问题……”
不对,阎知秀心说,我怎么和朝着老婆解释“这我同事我俩之间什么都没发生”的老公一个样了?
“那祂问完了吗?”德斯帝诺的声音放得非常轻。
显而易见,理拉赛不好跟自己怒火中烧的兄长相争。祂低头看了看人类的黑发,还有其间可爱的发旋,又盯着妒忌得发抖的德斯帝诺——时间不能倒流,祂既然不能在德斯帝诺之前遇到他,更不能在生死之间收获一份真情,那么一切全都是迟的,错位的。
“我的问题问完了。”理拉赛压低声音,语气古怪地说,“你大可和他尽情地团聚,长兄。”
德斯帝诺一把捏着人的腰,像拿起一束轻飘飘的天鹅绒枕头,阎知秀拍着祂的胳膊:“哎哎!”
不过反抗俨然无用,眨眼间,祂们已经来到空无一人的神殿内室。
德斯帝诺一把摘掉头冠,没有多余的面纱遮盖着祂的面庞,祂的双眼看起来像是在愤怒地灼烧,也在伤心地波荡。
“你一直这样,是吗?!”神明哆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