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泰亲兵忙禀:“骠骑将军!我们还未接近蜀寇营地,蜀寇便先我们一步纵了火!我家将军问,是否要去解新丰之围!”
司马懿听到确如他所料,心下微微一叹。
他不是没考虑东南风,也不是没想过汉军会对火攻有所防备,这都是预料中可能会发生的事。
但总而言之,他仍是抱了一丝侥幸心理,认为汉军可能会忽略,认为魏军可以绕到汉军营寨后纵火。
如此,就能把留守那座寨中的士卒民夫全部赶出来,再驱逐他们去乱汉军军阵。
甚至在州泰他们成功登上台地之前,他还有另种揣度,认为诸葛亮有可能就在那座台地上居高临下统筹指挥。
毕竟台地汉寨的木栅一直连到了新丰城下,而汉军前凸的八卦阵,又恰好把那座营寨遮蔽在侧后方。
“蜀寇在台地上纵火,就不怕引火烧身,烧了自己的营寨?!”其子司马昭惊疑不定。
还不等州泰亲兵回话,看起来仍沉静如渊的司马懿道:“蜀寇应是连夜将营寨附近草木尽数铲除了。”
闻此,司马昭再次一愣,忙道:
“昨夜收到的情报不是还…”
还没问完便又止住,似是察觉到了自己问的话像个白痴。
司马懿往将台边缘走了几步,冷冷看着正在交战的两座军阵,过了片刻后冷峻出声:
“命州泰、孙礼、费宇、臧泽五部进至魏平诸将身后。
“再以费宇、臧泽二部与蜀寇接战,将魏平贾栩二部徐徐换出。
“使州泰、孙礼、王观、魏平、贾栩五部督其余十部前军。
“前军不得军令擅退者,后阵斩前阵,督战斩后阵!”
司马懿声音冷峻,却有杀气。
立于司马懿身侧的扬烈将军王昶先是一怔,后问:
“司马公,把荆豫大军全部换至后军督战,恐前军军心不稳啊,倘若把前军逼降了…如何是好?”
所谓十部前军,几乎全都是原来的长安守卒及曹真、张郃二将溃下来的部曲。
司马懿皱眉:“何谓全部?十部当中,张靖、山峻二部四千人,难道不是我荆豫精锐?
“难道文舒王昶以为,我到了此时还会有私心,欲保全我荆豫大军,所以才如此安排?
“此战事关大魏国运,难道我非得扮出一副大公无私之态,将我荆豫大军精锐全部押上,以此来安抚其他人之心?
“事到如今,我荆豫大军一旦压上而不能破阵,难道那十部残兵败将又能生出战心?
“至于所谓逼降…告诉他们,我只须他们再坚持半个时辰,若半个时辰都坚持不住,降便降了!能以此乱蜀寇之阵,未为不可!”
王昶一时无话。
司马懿能说出这话,显然对自己的荆豫大军很有信心,相信他们不会因为前军败降而影响士气,至少不会跟着前军叛降。
司马懿却是继续道:
“真到了最后关头,莫说那十部可斩可弃,便是州泰、魏平、贾栩诸将,但敢退却一步,亦可斩得,亦可弃得!
“今日之战已无转圜余地,唯有死战而已。”
言罢,司马懿命州泰亲兵重复了一遍将令,任其离去,州泰亲兵神色复杂地转身出走。
空气中的焦糊味变得愈发浓厚,教人呼吸愈发不畅。
司马懿没忍住捂嘴咳嗽了两声。
其后似是传染一般,司马师、司马昭兄弟也跟着咳嗽了起来,再接着是周围一众亲兵。
一时之间,这骠骑将军牙纛所在之地却不像威严肃穆的将台,倒像是处置染疫病人之所。
半刻钟后。
州泰、孙礼、王观五将率领的一万人马重新出现在台地边缘,而汉军吴班部四五千人见这万人欲退,也不担忧会是什么诱敌深入之策,只是一味对其紧咬不放。
魏军自四里外的中军跋涉至此登台,体力消耗亦是颇多,又则太阳与大火连番炙烤,并及意外的大火带来的军心紊乱…种种不利条件的迭加之下,面对数千汉军以逸待劳,以有备击无备的再度前扑,魏军端是被打得节节败退,阵脚不稳。
一刻钟后,在台地上下又丢了四五百具尸体与伤兵后,靠着身先士卒才将将顶住汉军压力的州泰、孙礼诸将终于把仅剩九千余人的荆豫大军本部带回了台地之下。
吴班也停止了追击,开始收敛沿途伤兵,并对一路上苟延残喘的魏军伤兵进行补刀斩首,随行其后以壮声势的民夫辅卒则负责捡走落在地上的刀枪弓弩,甲胄兜鍪。
今日注定是一场鏖战苦战,打到最后,除了体力与精神上的双重煎熬外,还可能面临替换的武器根本不够用的现实问题。
汉军阵中,将台之上。
见到登台魏军被逐下台地,而留守的吴班率部众从容退走,孟琰、爨习、陈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