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丰五年七月十五,圆明园。
海晏堂外大水法的十二个兽首,在晨光中泛着金属的光泽,懿贵妃的花盆底鞋踩着波斯地毯,在海晏堂内来回踱着步子,目光从窗外的兽首一直移到了放着“咸丰御赐”的燧发枪,空空如也的“密旨盒”和罗耀国托婉贞捎给她的珐琅烟丝盒的案几上。
写着“咸丰杀同德,大清江山破”的谶语的信筏则拧成了一团,在她的手心中攥着。
而她之前和同德皇帝同床共枕的“床”和“枕”,就在这间寝室之内,小载淳现在就在床上躺着呼呼大睡,怀里还抱着他额娘和他叔父一起枕过的绣花枕头。
“娘娘,李鸿章的六千北洋军已经把圆明园围得水泄不通。“元保的顶戴沾着露水,从外头急匆匆进来,刻意压低的嗓音里藏着颤抖,“他说.说要请娘娘去大宫门外的西朝房议事“
“他李鸿章好大架子!”坐在一旁打着哈欠,有点昏昏欲睡的婉贞姑娘一下来了精神,杏眼圆睁道,“他一个当臣子的,怎敢叫主子出去见他!”
懿贵妃嗤笑一声:“他李鸿章已经不是一般的臣子了,而我这个主子也不知道能做到几时?”
“几时?”婉贞笑道,“有吴王殿下力挺,姐姐的后金汗太后想做到几时就做到几时!”
懿贵妃目光如电,看着妹子:“噢,你就这么信他?他到现在还没用你的身子吧?”
婉贞脸蛋一红:“我,我还小”
懿贵妃点点头:“是啊,你还小,不知道帝王家事!最是无情帝王家”她轻轻一叹,“咸丰爷被传当了长毛的俘虏,你姐姐为了活命为了保全大阿哥,不得不委身给恭老六!这是卖身!后来为了扳倒恭老六,我又不得不和太平天国的探子联手,还在《太平天国-后金条约》上按了手印这是卖国!我这个卖身又卖国的贵妃,咸丰爷还能要吗?就算他不嫌我脏,那《太平天国-后金条约》又要怎么履行?我不履行《太平天国-后金条约》,你的吴王能放过我?妹子,你说说,我现在是不是该去西朝房见李鸿章?”
“可是.可是这个李鸿章也是个居心叵测的!”婉贞倒是挺警惕的,也看出李鸿章不对了。
“无妨,”懿贵妃苦苦一笑,“还有个曾国藩呢!黄袍加身的只有一人,只要曾李还能互制,大清就能维持.就这样了,摆驾大宫门外西朝房!”
李鸿章的西洋马靴踩过大宫门外西朝房的地砖,马蒂尔德一身女式西洋军装,在一把太师椅上端坐,戴着白手套的双手扶着一柄西洋剑,头上戴了顶三角帽,看着李鸿章的时候眼睛都笑弯了。外头北洋新军第三镇步兵手中洋枪在晨光中泛着蓝光,十八个法国胸甲骑兵骑着西洋大马来回走动,胸前的甲胄磨得跟镜子一样,都能照出人影来了。
冯桂芬拿着封军报,快步走来:“大帅,咸丰领着三千步骑,已经过了宛平城!”
李鸿章眼皮都没抬一下:“咸丰杀同德,大清江山破!他就算回了北京城,也翻不了天了”他的话音未落,马蹄声突然由远及近而来,多隆阿率领的北洋军的数百枪骑兵旋风般卷来,每匹战马的马鞍上都挂着几颗血淋淋的人头——这些都是留守北京内城的八旗兵的脑袋,被多隆阿的八旗兵、波勇的绿营兵一顿乱杀!
“禀大帅!”多隆阿滚鞍下马,两颗面目狰狞的脑袋还在滴血,“北京城内不服管的八旗兵都已经解决了,内九门、外七门、皇城四门、宫城四门、龙脉口四门,都在咱们北洋新军控制之下。巡捕五营那帮见钱眼开的货拿了银元,全都表示唯大人之命是从了!”
李鸿章这才露出笑意:“景亭,你再去催一催,就说万岁爷马上就要进城了她要再不来,本官可就要去迎驾了!”
他话音方落,就听见大宫门内一个公鸭嗓子喊道:“贵妃娘娘驾到!”
李鸿章闻言哈哈一笑,回头对马蒂尔德道:“马蒂,看来我猜得没错,她如今也不得不和咱们合作!”
马蒂尔德展开一扇湘妃竹的纸扇子,掩着嘴用英语笑道:“少荃,这下你要学那个曹孟德,挟天子、睡太后、令诸侯了吧?”
李鸿章愣了下,赶紧摇头道:“马蒂,你说什么呢?哪里有睡太后,曹丞相可从没睡过汉献帝他妈!”
代行九门提督的袁甲三望着城外风尘仆仆的三千步骑,忽然觉得手中的官印重得吓人!
“城上的人听好了,大清咸丰皇上在此,还不速速开门!”
曾佳.麟书的大嗓门在城下响起,这位领侍卫内大臣现在是心急如焚,那咸丰皇帝此刻正在一辆马车里打摆子。这位天子的瘟病一天比一天严重,早就已经骑不了马,现在全靠鸦片烟顶着精神,要不然早就倒下了。现在只求能快些入城,好让太医院的太医来给这位九五之尊好好治一治!要不然.
只不过永定门的情况实在有点诡异,虽然城墙上挂着一面“咸丰天子”的旗帜,显然是变了天,可是城上的人瞧见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