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寻得使钱的门道。
别看这儿人来人往、嘈杂喧闹,不似藏污纳垢之所,实则背后“有人撑腰”,稳如泰山!那些千里迢迢跑来寻门路的外地老爷,还真能在这儿觅得几分希望。
小伙计王有利机灵得很,只需一眼,便能看穿谁是八旗大爷,谁是手握实权的奴才,谁是招摇撞骗的痞子,谁又是那为求一官半职不惜借贷租官、拼了命搜刮地皮回本的“官白当”。没错,就是“白当”,欠下一身“租官贷”,谋个油水稀薄的小官,与稍有上进心的旗员相比,可不就是“白当”么?
而这些“官白当”,恰恰是王有利眼中的财神爷。只需一把铜板的打赏,他便能悄声告知对方,该往哪张桌子去寻那梦寐以求的门路……靠着这“伙计指路”的妙招,近两年下来,他竟也攒下了近三百两银子,都够在新近才放开让汉人购置田产的关外,买下一座不大不小的庄子了。于是,王有利暗自盘算,等哪天攒够一千两,就告别这北京城,把自家在朝阳门外那破旧的一进小院一并变卖,奔赴关外购置一座宽敞的庄子,往后再也不用在这北京城伺候人,而是去东北当那逍遥的地主老爷了。
只是,他这美好的憧憬,近来却被愈发残酷的现实撞得支离破碎——大清的官职愈发难“租”了!虽说裕泰大茶馆里的外地老爷依旧不少,可他们此番前来,并非为跑官,而是来议政的!什么议政处的行走,个个顶着正六品文官的头衔,领着一份微薄的俸禄,既无养廉银,又不能调任他职,任期五年届满就得卷铺盖回老家,还不能连任。在王有利看来,这简直就是个徒增烦恼、穷开心的官职,真不知是哪位脑洞大开的人物想出来的。
偏偏这帮议政处行走,议政的热情还高涨得很,议政处都还没正式挂牌开张,他们就每日扎堆聚集在正阳门外的茶楼里,操着南腔北调,高谈阔论,仿若皇上真能听见他们的闲言碎语,采纳他们的建议似的。
好不容易忙完一阵的王有利,满心期待能收获几个赏钱,却落得个两手空空——唉,这帮议政处的行走,敢情都是穷得叮当响的主儿!就连往日出手阔绰的旗人老爷,如今也变得抠抠搜搜。无奈之下,他只得提着茶壶,蔫头耷脑地缩到一旁,竖起耳朵,听这帮穷开心的议政处行走海阔天空地侃大山。
“要俺说,往昔的日子才叫舒坦呐……想当年,哪有什么洋烟肆虐,那些个洋务玩意儿,连个影子都瞧不见,更没有信奉洋教的长毛成天瞎折腾。下头的老百姓,个个老实本分,守着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到了时节就乖乖交租子。咱们这些个读书人呢,便能心无旁骛地一头扎进圣贤书里,两耳不闻窗外的烦心事,一心只读老祖宗留下来的经典,多省心呐!”
说话的像是一位山东老爷,脸上的愁云密布,仿佛怎么也驱散不开。他这一番感慨,立马引得周围一片附和,“好、好、中、中”的称赞声此起彼伏。
坐在一旁,手拿大扇子呼哧呼哧扇风的王有利,心底也深表赞同,确实是过去好啊!想当初,读书人搏得个举人功名,就能去吏部应挑,考上进士更是能去吏部候铨。不管是应挑还是候铨,走门路是免不了的,自然也少不了他王小爷的一份好处,哪像如今这般光景?
“这长毛啊,现如今可都成气候了,势力大得惊人。那帮子洋人更是过分,都把租界扩张到咱天津卫这地界儿来了。眼瞅着这形势,想要完完全全回到过去,那肯定是没戏了!可话说回来,咱这洋务啊,能少沾就少沾,能少折腾一点是一点,省得惹祸上身呐!”
又有一位操着天津口音的老爷,发表着自己的高见。王有利听了,频频点头,对,就该这么办!
“要俺说,咱大清搞洋务,说到底就为了两样东西,一是洋枪,二是洋烟银子买就是了!可千万别学长毛,搞什么师夷长技以制夷啊!连老祖宗传下的道理都抛之脑后,整日捣鼓洋鬼子的奇技淫巧,还弄些鬼画符似的洋书让读书人去学,简直是斯文扫地。”
这位想必是在太平天国地盘上待过一阵的议政老爷,估摸着还自学过小学数学,只是没学出个名堂。
他这话一出口,仿若说到了众人的心坎上,周围立马一片点头称是。
王有利同样觉得这位议政老爷所言极是,洋枪、洋烟,银子买来便是,再多涉足,纯属浪费,而且洋务搞多了,容易搅乱人心,人心一旦乱了,天下哪还能太平?天下不太平,这官就越发难租,连累着他这跑堂的,都挣不到钱了
“可是这天底下的老百姓那是多得很呐,可这好田好土,又少得可怜,这可咋搞嘛?”
忽然,一位操着湖南口音的老爷,抛出了个让众人都哑口无言的难题。裕泰大茶馆里瞬间安静下来,唯余一声声低沉压抑的叹息。说话的是一位面容清瘦、颧骨高耸的中年人,看上去约莫三十多岁,留着山羊胡,眼神闪闪有光。他姓彭,名玉麟,字雪琴。
他对面,坐着一位摇着纸扇子、满面愁容的白面书生,正是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