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311章 对自我的疑惑  晋庭汉裔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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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还为此沾沾自喜吧,她凌虐了人心,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竟然令天下江河都不敢东去。”

“可在这片土地上,何时有过永远封冻的河流?坚冰之下,是数之不尽的暗流,大家只是在伪装,积蓄力量,同时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将河冰化为一场不可阻挡的凌汛。”

“而太子就是这个阻挡凌汛的河堤。”

刘羡闭上眼,长叹了一口气,徐徐道:“可皇后不仅不明白这一点,还认为这道河堤约束了自己的权力。于是主动掘去了这道河堤。”

“太子这道河堤,不动时岿然如山,看似无可撼动。但他承受着江河最大的压力,下面早已是千疮百孔了。只需要有人轻轻一推,那就会轻松垮塌。皇后怎么会不能成功呢?我也是现在才明白,太子的局面,从晋武帝传位给当今天子开始,就已经是一个死局了。”

王粹闻言,也不禁想起了早年齐王党争的往事,颔首道:“或许先帝传位给齐王,就不至于此了吧。”

刘羡没有接话,他躺在床榻上,精神还沉浸在刚才的反思之中,想着一些不适合说出来的事情。

其实这些是老师陈寿早就教导过自己的事情。他第一次教导自己信与义的时候,就曾经说过,如果一个世界失去了信与义,人们就将化为禽兽,不断地相互厮杀下去,将人世化为一片废土。现在发生的一切不就是这个道理的应验吗?

而自己原本的想法,竟然是想依托于司马遹这座晋室最后的河堤,来换取复国的机会,这何异于痴人说梦?其实从来没有人支持过司马遹,哪怕是自己也是如此。想要这样来取得政变的成功,完全就是抱薪救火,从一开始就是自相矛盾的。

刘羡仔细想来,其实自己并非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但自己有些太过矛盾了,他既想要复国,同时也不愿意向贾谧做起码的屈服,更不愿意背信弃义,去转投另外的阵营。以致于司马遹其实并没有拿出一个令他信服的政变方案,可他还是将信将疑地执行了下去。

为什么会如此呢?自己怎么做才是对的呢?在这个混沌黑暗的政局之中,刘羡全然看不见一条能让自己满意的道路。事实上,从三月回到洛阳的时候,他就一直怀有这样的困惑,直到今日还没有解决。

而在司马遹被废黜的当天,他的内心反而生出了更巨大的疑惑:为什么自己看好的人,最后总会陷入这样一个尴尬的局面呢?

刘羡随即意识到,这其实是一个问题。司马遹等人遇到的问题,也是他个人的困境。在一条大河将要摧垮河堤,在荒野肆意横流的紧要关头,似乎个人的选择是如此的渺小。人与人之间的对错,根本无人在乎。

老师陈寿在临终前曾经告诫过,这或许将是一场持续数百年的大乱。与其试图力挽狂澜,不如想办法激流勇退,离开权力的中心,精心经营自己的家族。总而言之,在动乱之中,存在才是一切。

但在刘羡看来,遇到挑战便逃跑,这是懦夫的生存哲学,他实在不能容忍自己成为一名懦夫。可要想为未来想出一条出路来,他又实在难以想象。

刘羡一时陷入了死胡同内,他在病榻上辗转深思。无论在白日中,还是睡梦中,都在苦苦思索这个问题,可越是思索,他越是觉得自己无路可走。

莫非这个世界就是这么荒谬,相信信义的人,竟然会沦落到走投无路吗?

到了这个时刻,刘羡忽然能够领会到老阮公和孟子的心情了。一个能写出“视彼庄周子,荣枯何足赖”诗句的人,为何会狼狈到穷途之哭呢?一个能说出“我善养吾浩然之气”的人,为何会说出“穷则独善其身”呢?

想到这里,刘羡有些心灰意冷。说实话,如今的遭遇,并非是刘羡一生中最大的挫折,至少远远不及九年前。可它引起了刘羡对自我的疑惑。虽然疑惑是人生的常态,但对于心智已经成熟,并且胸有大志的人而言,迷惑与彷徨是更不可接受的。

他自言自语说:“不论如何,只有闯出一个名堂,才能对得起那么多死去的人。”

“许多困难我都想到了,也解决了。这一次也不例外,我相信,世界上没有过不去的山,也没有走不通的路。”

大概又过了七八日,右肩的伤口初步愈合,已经能够简单活动的时候。刘羡便想要强迫自己忘却这种迷茫。放在以往,他会舞剑,舞得大汗淋漓,让自己无暇多想,只靠本能来战斗。现在既然有伤不能舞剑,刘羡便找王粹要了一根竹笛,他打算用音乐抚慰内心的忐忑。

愤懑的刘羡此时渴望战斗,因此,他吹的乐曲也是激扬的《甲士列阵曲,似层层铁骑踏地而来,飞鸟惊起,猛兽骇奔。又似雄浑沧桑之天地,向孤独的人压迫而来。刘羡将自己的情感融入曲内,吹到后面,曲调与节奏越发高昂,凄切与悲壮同奏一处,哀怒交织之间,更似有闻鸡起舞,听鼓踏阵之感。

一曲吹罢,并不能消尽他心中愤慨,于是他便反反复复地吹奏。就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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