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上达到了鼎盛,可实际上,他们已经完蛋了。哪怕皇后下令去清算太子党羽,也没有任何人会去认真执行,这会有损他们替太子复仇的名义。皇后现在有且只可能干成一件事情,那就是杀了太子。
而刘羡虽然是太子一党,但好歹还有一些楚王老人愿意保他,自己也有一定政治影响力。这次能从孙秀的伏击中活下来,太子被诬告谋反时又不在身边,在政治上是不可能被打倒的。
但王粹的疑问也不能说错,太子已经倒了。自己本来计划着,想助司马遹夺权后再出镇秦州,现在看来也泡汤了。接下来该怎么办呢?未来将何去何从呢?这些问题一时纷至杳来,令刘羡头疼不已。
可无论如何,至少有一件事情他必须要去做,不然绝对无法心安。
刘羡长吐了一口气,对王粹说道:“弘远,如果你担心的话,就麻烦你驾一辆车,把我拉进车里,远远地去看太子一眼吧!我当年都陪楚王殿下走完了最后一程,这次既然不能亲自告别,至少他离开洛阳时,我也要在场。”
“……”
“人活在这个世上,总要有一点珍视的东西。若是没有爱恨的活着,我们这一生又有何可以怀念的呢?”
默然良久后,王粹的眼神也是千变万化,他最终点点头,说道:“你说得对,这确实是件大事,那我们就去看一眼吧!”
于是王粹回头,对一旁的公主说道:“夫人,你去准备些御寒的衣服,我去准备车。用完午膳,我就和怀冲出去一趟。”
公主虽然全程在一旁旁听,但此时已经出了神,她被王粹叫了两声,这才恍然应道:“好,好,我这就去准备。”
就这样,时隔七日之后,刘羡终于再次见到了室外的天地。
好大的雪!屋檐上,草地上,灌木上,池面上,枯树上,乃至远方的北邙山上,此时都被厚重的积雪所覆盖了。举目望去,没有一处不白,也没有一处无雪。就连天上还在纷纷扬扬洒落的鹅毛大雪,好似连天地之间都为雪填满了。
刘羡起来后,换了一身狐皮袄子,左手拄着一根木杖,吃力地坐上了车,而后靠在车箱上,透过车窗来看窗外的景色。冷风无孔不入,很快就吹得刘羡面容麻木,浑身发冷。
王粹从车厢下拿出一件褥子,垫在车座上,对刘羡道:“你先躺着歇歇吧,身体还没有痊愈,就少吹冷风,等时候到了,我再叫你不迟。”
刘羡道:“我还真没注意,弘远你现在这般会关心人了。”
王粹自豪道:“成家久了,和夫人也有了孩子,家庭美满,当然会照顾人了。不像你,已经快三十了,还天天让家里人担惊受怕。”
刘羡这才有空想起阿萝等人来,他问道:“你有把我的消息告诉我家人吗?”
王粹说道:“我当然告诉了,你遇刺这件事情,并不是秘密。现在洛阳有名有姓的人,都知道你在我这,只是不知道你伤势如何,是生是死。”
“在局势没有明朗之前,我建议你先在我家安心养伤。现在形势还不明朗,你又被后党仇视,出来了反而不好。反正大家都不知道你的伤情,不如利用这个时间拖一拖。等风头过去,你再出来不迟。”
王粹的语气很平常,但刘羡深受感动,因为他明白,这是很重的人情。王粹的意思是,一旦有人来找刘羡的麻烦,他愿意出面来摆平。在这个敏感的局势下,哪怕是兄弟家人,也很难冒这个风险了。
不过话说回来,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好主意。眼下太子大势已难挽回,当下他确实需要时间来好好地想一想,未来应该走向何方?现在想到这个问题,只让他觉得茫然。
在刘羡沉思的时候,轺车已经开过了津阳门,直往洛水驶去,那里是司马遹被押解出宫的必经之路。司马遹将从这里离开洛阳,走轘辕关,沿着颖水直向东南,最终抵达当年软禁汉献帝的许昌宫。
但距离洛水还有一段路程的时候,王粹讶然道:“呀,这里怎么这么多人?”
刘羡闻言,也抬头往车窗处看去,同样惊讶地发现,洛水之滨站满了人。不是数百人,也不是数千人,而是密密麻麻,摩肩擦踵,差不多有上万人之多。
这里面既有平民,也有官员,或穿粗布,或穿锦绣,在洛水边立成了一道壮观的人墙。站在其中一点望去,左右皆不见头尾。而此时,他们立在原地,如同土地生长出一根根枯槁的树木,在雪地之中木然地等待着春天。
仅仅从掠过的人群中,刘羡便发现了刘乔、王敦、江统、祖逖、刘琨、潘滔、杜蕤、鲁瑶等熟人,再走了一会儿,似乎连齐王、淮南王、东海王等人的旗帜车驾也看到了。皇后明明发出了禁令,可对在场的这么多人而言,却恍若未闻。
他们只是抬着头,望着司马遹即将到来的方向。
时辰差不多了,在风雪肆虐的天幕下,依稀有一行人影浮现在小道上。只是他们行走的速度很慢,这不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