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一会儿又低下。
刘羡叫醒了杂役,一问才知道,离约定的时间还差两刻钟,孙秀还没有到。他便掏钱在二楼要了间包厢,坐在里面等人。
杂役随即也给刘羡端了一座火盆上来,接着又往里面倒了些炭,然后架上支架,在上面放上一个黑乎乎的砂锅,煮起茶汤来,待茶汤烧开后,就躬身告辞下楼了。
刘羡拿起火钳,在火盆内翻动炭火,一时火星如蝴蝶般在火焰处翻飞,然后他舀了一碗茶汤,茶温略有些烫,他就又把漆碗放下,打开窗户去看楼下。
此时天色愈发暗了,天幕呈现出一种琥珀般的深蓝色,地上的灯笼也呈现出宝石般的通透,街上的行人已经基本消失,若非还有冷风穿过树梢时发出的啸声,安静得就好像一切被凝固住了。
刘羡等了会儿,端起茶汤时,突然意识到有些许不对:只是过了一刻钟而已,为何楼下游侠的谈笑声也消失了?
一瞬间,他将头靠在窗台边,悄悄地往楼下看,只见来时的四辆马匹全部都在,这让他生出了一些不好的感想。再回忆上楼时那些游侠的体态身姿,毫无疑问都是难得一见的持剑好手,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刘羡再去审视一旁的茶汤,他将碗端起来,用鼻子轻轻嗅了两口,其中有一股寻常茶汤所没有的异味。
再迟钝的人,此时也能意识到不对,刘羡再次将头靠向窗台,悄然往街道左右打量。果不其然,街道上看似无人,但在街道两侧的阴影之中,其实还各有两个人在观察这座酒肆。因为天气寒冷,盯梢的人打着哆嗦,刘羡也得以看到了他们抖动的帽子。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孙秀并没有来,刘羡准备在这里暗杀孙秀,不料孙秀竟然先察觉了,然后将计就计,就在这里反设下了埋伏。
聪明反被聪明误啊!刘羡只想着秘密约见孙秀,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他,可却没有想到,若是自己被孙秀针对,也是一样的下场。
可他凭什么猜到自己的意图?没有道理啊?就算孙秀猜到自己的意图,他居然会采用这种决绝的方式,他不怕引起皇后和太子的警觉吗?
但刘羡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些了。此时此刻,他的思绪飞速地调动起来,在竭力思考一条脱身之策。
时间紧张,他差不多有了一点灵感,于是饮了一口茶汤,悄然吐在袖口,再开口唤来小厮,对他佯怒道:“你这茶汤,我喝了两口,怎么味道不对?!”
小厮连连道歉说:“贵人莫怪,可能是茶叶不新鲜,我立马给您换一壶新的。”
这杂役虽然试图隐藏自己的情绪,但刘羡还是分明从中看到了一丝得意。刘羡想,自己所料不差,茶汤里应该是下了毒的。
杂役取了砂锅正要往楼下走,将背部背对刘羡时,刘羡突然飞起一脚,径直踹在小厮背上,只听一阵噔噔蹬蹬的震动声,小厮直接从楼顶滚落下去。摔得七荤八素不说,滚烫的茶汤与砂锅洒在肉体上,顿时将双手烫得发白,令他歇斯底里地哀嚎着。
一楼的四名剑士一直在关注楼上的动静,突然看见杂役连翻带滚地落在一楼,顿知露了破绽,下意识地就试图往上走,将二楼围住。
但几人还未爬上去,突然又听到窗外一声咚响,他们知道刘羡是玩了招声东击西,心中大叫不妙。
原来,刘羡是利用杂役从楼道摔落,将众人的注意力吸引到楼道上,实际上是趁机跳窗而出。虽然这里的窗台有一丈来高,但对于刘羡来说却与平地无异,他落在地上一个翻滚,直接就朝着店前的马匹奔去,再借着一个翻身跳到一匹红马上。
腰间常胜剑出鞘,先是斩断了坐下马匹的马绊,然后又砍断了其余马匹的缰绳。这样一来,刘羡能驾驶马匹,其余人却无法骑马追击。
而还未等屋内人缓过神来,刘羡一拉马缰,麾下大马仰头嘶鸣一声,顿时朝巷子外如雷霆般狂奔过去!
最大的难关就是街头看守的两人,刘羡看也不看,直接用速度飞驰掠过。但在那经过的一瞬间,刘羡的耳侧响起了尖锐的破空声,他暗叫该死,这声音他太熟悉了,是手弩!
昏暗中的视线并不清晰,自然也不知道箭矢从何而来,刘羡只能凭借本能,下意识地俯低身子,和宽阔的马背贴在一起。刹那过后,刘羡的身上并未感觉到痛,但还未等他感到高兴,坐下的红马却再次嘶鸣,他伸手一摸,满手热乎乎的马血,原来这一箭命中马腹了。
红马吃痛之下,仅仅又奔跑了数步,如同失坠般轰然栽倒。
刘羡这一下摔得不轻,但好在红马落地之前,他已滚落在地,没有被大马压下,但他一时头晕目眩,不辨方向。
这时半空中赫然又是一道锐利的破空声,直冲刘羡而来!刘羡连看都没有看清,根本躲无可躲!
伴随着叮的一声,一股钻心的疼痛从右肩传到全身。刘羡知道,自己已经中箭了,虽然还来不及庆幸没中到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