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问,是要刘羡向司马遹表忠心,无论司马遹过去对刘羡有多么大的恩德,但时间总会改变一个人,再次确认忠诚是有必要的。可如此强迫性的发问,未免有些不体面了。
刘羡沉默片刻,回答说:“莫非方才在下所言,并非忠君之道耶?”
司马冏说:“若有篡逆之贼,横行于世,忠臣该当如何?”
刘羡说道:“自然当杀奸贼,平篡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可臣子也不能忘了本质,要致君尧舜,匡扶主上过失。”
说到这,场面又再次安静下来。太子司马遹挥了挥手,对一旁的司马冏哈哈笑道:
“哈哈哈,齐王,我怎么说来着?刘怀冲就是这样一个喜欢犯上的人,没有人能在口头上赢他。我都不敢这么和他说话,你来自讨苦吃!哈哈哈……”
司马遹如同孩童般笑个不停,有些紧张的气氛立马缓和,司马冏也笑了起来,他再次对刘羡说:
“你确如太子所说,是名心怀天下的良臣。”
刘羡低头说:“您过奖了,我不过是名直臣。”
司马颖接话说:“现在朝中多是佞臣,直臣已是很难得了。殿下要重用的,就是刘君这样的人。”
这些话听得太子司马遹直皱眉头,他再次摆摆手,说道:“刘羡刚刚在关中经历苦战,刚刚回来一趟,很多事情都还没弄清明白,没必要和他这么绕来绕去。”
说到这,他又指着刘羡说:“他是我信得过的人,很多套话空话也不必多说,直接告诉他就行了。”
司马遹开门见山地对刘羡道:“刘羡,我已经到了一个很危险的地步。”
“危险?”刘羡略有些诧异,从回京的种种迹象来看,现在后党已经招惹到了极大的不满,不仅太子党和宗王联合起来了,后党本身内部也在分裂,又听说淮南王司马允也将回京支持太子,虽然形势错综复杂,宗王也不一定可信,但至少太子确实是优势,怎么会变得危险呢?
司马遹显然知道刘羡在想什么,说道:“你是打过仗的人,应该知道,不是哪一方强就一定能获得胜利,何况现在我并非是强势的一方,朝政还握在我母后手里。”
“我母后是一个敢杀人的人,当年她就敢骗楚王杀汝南王,现在自然也敢杀我。她之所以长久以来没有下手,就是她觉得还能控制住局面,如果到了她控制不住的时候,或许就是我的死期。”
刘羡说道:“光杀人不能解决问题,皇后若是如此不智,她便是疯了。”
司马遹冷笑道:“你知道的,她们贾家的人,早就已经疯了。更何况我打听到了一个消息,说是贾谧最近在金谷园设坛祭拜,求问天意,你说他们打算干什么?”
齐王司马冏在一旁说道:“殿下,照我所说,就应该直接带兵兵谏,您是武皇帝亲口承认的太子,要中兴社稷的明主,登高一呼,谁敢不从?必然能够擒获妖后,诛杀后党。不能再由妖后祸国殃民了!”
可说到此处,司马遹的神色又变得非常寂寥,他反问道:“自古以来,有太子弑杀皇后,逼天子退位的事情吗?”
这一句顿令司马冏哑然。这确实是自古以来从未有过的事情,即使是汉武帝时期的巫蛊之祸,戾太子刘据造反,都是打得清君侧的旗号,若说让太子下令弑杀皇后,那也太耸人听闻了。
司马遹接着道:“若是我下了这样的命令,便大大违背了孝悌之道,国家以孝治国,将来我即使登基,又如何让人心服呢?恐怕到了那时候,人人都要说我是无道昏君。宗室们怎么看我?天下人怎么看我?史书记载下,数代之后,后人们又将怎么看我?”
这也是实话,刘羡看着太子疲倦的神情,心中暗道,太子确实是可怜人,他所在的局面是历代太子从未见过的。天子没有真正的理政能力,皇后摄政,却又和太子不合,诸多宗室分割权力,又觊觎更高的权力。更别说,朝中还有像王衍石崇、孙秀这样的投机士族,数不胜数。
所有的重压都压在太子一人身上,他要处理的难题恐怕比那些开国之君还要多,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结局。
司马遹对刘羡叹息道:“刘羡,你能体会到我的难处吗?不管母后如何待我,我如何想扳倒她,我是绝不能杀她的,我只能逼迫她退位放权,而她却想杀死我。”
刘羡沉默少许,说道:“皇后是一个刚强的人,她恐怕很难放手。”
“确实如此,所以我才会召淮南王进京,一来让她有所忌惮,不敢直接做最坏的选项,二来是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去和淮南王斗,但暗地里我就可以去做一些事情。”
“殿下打算怎么做?”
“主要是三件事,其实也是一件事。”
司马遹深吸了一口气,对刘羡说道:“接下来的话,我希望你当作绝密,谁也不要透露。”
“是。”
“第一件事,我要在洛阳散布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