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孤公务缠身,怎也得等到秋收之后,父皇移驾长安之时,才能抽出闲暇……”
说到最后,刘荣的语调中,已经是带上了浓重的睡音。
用上仅剩的一点力气,给葵五摆了摆手;
随着那只手软趴趴落回榻上,不多时,便是震天鼾声响起,占据了小半座太子宫上空。
——这段时间,刘荣也累坏了……
虽然始终稳如老狗,一点不慌,但也是真的累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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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冠里,堂邑侯府侧堂。
相比起正式会客的正堂,侧堂明显大出不少,能容纳更多的人。
但在此刻,即便是这更大一些的侧堂,也被一个个垂头丧气的人影,给塞了个满满当当。
“好啊……”
“一朝得势,居然连我这个姑母,都这般不放在眼里了……”
听闻下人带回来的消息,本就心情郁闷的刘嫖,只不由一阵咬牙切齿起来;
神情阴郁的扫视着堂内众人,暗下也不忘再骂道:一群废物!
被一个年不及冠,毛都没长齐的所谓太子,弄到如今这个地步不说,还害的自己也抽身不能……
“修贴递上,亲自登门……”
“好啊~”
“太子,好得很……”
上首主位,馆陶主刘嫖咬牙切齿,却又偏偏发作不得。
而在堂下,原本寄希望于刘嫖出面,以和刘荣达成‘和解’的十几家功侯勋贵,此刻却是神情落寞的低下头去。
“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和太子商量商量,就按五十五钱的价,那也能赚上不少。”
“哪怕少赚点,也总好过眼下……”
听着角落传来这道有气无力,又诡异的清晰传入自己耳中的牢骚,刘嫖的面色当即又黑了一份。
连续好几个深呼吸,才总算是将怒火压下些许,一开口,却仍是极为浓厚的阴冷语调。
“粮价如何了?”
见刘嫖终于说起正式,当即便有三人起身上前:“已经压到三十四钱了!”
“还是卖不出去!”
“——我底下那几个,都已经挂牌三十钱了!”
“——好歹算卖出了些,却也是杯水车薪,于事无补……”
这一刻,在场的每一个人——包括刘嫖本人,肠子都悔成了青青草原。
何苦啊~
当时太子给出的平价粮,那是五十五钱啊~
如今三十钱——都打骨折了,还是卖不出去……
“太子这手釜底抽薪,当真是不负父祖之‘威名’。”
“——也不知道那麦粉,是太子从哪儿淘换来的……”
“还真挺好吃……”
嘴上嘀咕着,刘嫖便不由想起那日,太子亲自登门,劝自己‘适可而止’。
如果那时,自己就能看出那张麦饼里的名堂,及时收手……
“少府那边,有回信了吗?”
冷不丁再一问,顿时惹得一旁的老管家打了个寒颤,却也不得不瑟瑟发抖着上前,极尽苦涩的躬下身。
“少府说,太子放出口风:我汉家往后,都会由麦粉面食来作为军粮;”
“少府往后,也主要囤积宿麦,而非粟。”
“所以,少府非但没有买入粟的打算,反而还在头疼手里的粟,该怎么往外卖出去。”
“——毕竟少府那大几百万石粟,都是按每石四十多钱的价格买入;”
“若是亏的太多,少府到了陛下面前,也多少有些不好交代……”
一听管家这话,刘嫖便只觉一阵气血上涌!
若非有外人在,怕是恨不能当场吐血!
——狗屁!
岑迈老贼浓眉大眼,端的是放的一手好屁!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
说得好像太子平抑粮价,把少府搞得亏大发了似的!
谁不知道此番,少府凭着太子宿麦磨粉这一出,赚了个肥头大耳,满面油光?
难得自己求上门,还摆出这么一副吃了大亏,为难不已的模样……
“少府,这是和太子上了一条船;”
“这是非要把我们,往死路上逼啊……”
说着,刘嫖意味深长的目光,便再次在堂内众人身上扫过。
此番,刘嫖纠结这十几家功侯,试图凭借哄抬粮价捞上一笔,计划不可为不缜密。
至少迄今为止,除了太子刘荣,不知道从哪儿得知了这件事,有刘嫖在背后授意之外,其他人,无论是朝野内外,还是东宫太后,都对这件事有刘嫖参与——甚至是由刘嫖主导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