虾米;虾米吃河泥,而河泥,又能埋大鱼的尸身。”
“——农户黔首,为官所治;郡县官吏,又受制于朝堂;”
“——朝臣百官,为丞相统辖;丞相为‘亚相’御史大夫掣肘,又由天子亲自压制。”
“天子受太后钳制,而太后——兜兜转转,恰恰又被最不起眼的农户黔首所限。”
“唯一能让太后忌惮的,是天下人悠悠众口……”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刘荣便是再愚钝,也总该听明白了。
——吕太后。
一个‘作恶多端’的吕太后,让汉家后来的每一位太后头顶上,都悬起一柄名为‘恐复为吕氏’的剑;
能让这柄剑出鞘的,便是那最不起眼,却又最不容人忽视的:天下人悠悠众口……
“这样一来,明日春耕,父皇也不必再忙的连轴转,而是可以安心主持籍田礼,以及诸王的分封典礼了?”
带着些古怪的笑容,略带幽怨的道出一语,便见天子启笑着一摇头,旋即便将目光再次移向车窗之外。
虽未开口,但父子二人都明白:这是好事。
刘荣获立为储的最后一道政治程序,从原计划的春耕日,被窦太后无限期延后——这是好事。
因为这次延期,是窦太后以‘忧心梁王’为由,拒绝住持储君册封大典所致。
待梁王刘武那坨大的拉出来,并当着天下人的面游行示众,窦太后就算是对刘荣恨之入骨,也将不得不‘心甘情愿’的牵着刘荣,去高庙对太祖刘邦的神主牌说:刘荣这孩子,打小就聪明……
“廷尉张欧,太子怎么看?”
车厢内漫长的沉寂,再次被天子启毫无征兆的一问所打破;
但有了刚才被偷袭的经验,刘荣这次倒是从容了许多。
只思量片刻,便神情笃定的一颔首。
“张欧性弱,不宜为廷尉。”
···
“如果父皇问曾经的皇长子,那儿会说:张欧此人,不堪重用。”
“但父皇是在问太子,儿便要说:张欧施展才华的舞台,并不在廷尉。”
“——作为功侯子弟,张欧能不斗鸡走狗、纸醉金迷,反而能养出温文尔雅、与人和善的性子,已然实属不易。”
“虽然这样柔弱的性子,不适合担任廷尉这种需要强硬、铁腕的属衙,但我汉家,也有的是需要主官柔弱——甚至是越柔弱越好的属衙。”
···
“父皇曾说过: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是可以被君王酌情任用的。”
“只要这个人不是一无是处,那用不好这个人,便只会是君王无能,而非此人不堪用。”
“——儿愚以为,普天之下,恐怕没有完全不堪一用的人。”
“当君王熟练的掌握用人之道后,即便是贩夫走卒,也能在君王的手中,发挥出其独特的才能……”
既然是考校,刘荣自也是火力全开,顺着老爷子过去的教导,莽足了劲就是一阵拓展。
果不其然,听闻刘荣这颇有些清奇的答题角度,天子启遍布阴云的面容之上,也总算是涌现出些许喜悦。
虽只是浅浅一抹微笑,却也足以让刘荣安下心来,并暗下得出‘考试成绩合格’的结论。
至于天子启,也总算是结束了对刘荣的考校,开始以天子、而非考官的身份,对刘荣做起了交代。
“张欧这个廷尉,是朕当年的权宜之计。”
“时至今日,确实是到了该挪窝的时候。”
“——朕打算让张欧做太仆。”
“为朕赶车御辇,顺带看着些马政,总归是出不了差错的。”
···
“只是张欧这次调任,需要一个契机。”
“要么,是一个比张欧更称职的廷尉,要么,是一个张欧非做太仆不可的理由。”
“这件事,就交给太子去办了。”
“——知人善用,不是嘴上说说就可以的,重要的还是具体怎么做。”
“就当是给太子练练手了。”
老爷子做下交代,刘荣自也是恭敬从命,并从拱手领命的一刻开始,便在暗下思考起了此事。
但天子启的交代,却并没有就此宣告结束。
“明日春耕,朕要去长安东郊的社稷坛,先行亲耕籍田礼,后至高庙祭祖,以分封、移封诸侯。”
“——太子随驾。”
“太后对诸位公子的分封,虽大致尚可,但也偶有不妥之处。”
“弟弟们有什么牢骚要发,太子便替朕听了,再勉励、抚慰一番。”
“总归明日大典,不要闹出朕告庙分封,某位公子拒不受封的事来就好……”
天子启的这个交代,却是并没有让刘荣感到什么压力。
——眼下,刘荣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