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椒房殿的薄皇后,以及儿子做了储君,自己却没有住进椒房殿的栗姬来说事儿,让凤凰殿去和交房的薄皇后斗——这么低级的阴谋,王娡不会用,也不屑去用。
但太子刘荣,以及刘德、刘淤兄弟不上当,却并不意味着栗姬不会上当。
甚至再退一步来说:哪怕栗姬,当真被太子刘荣奇迹般的劝住了,整个凤凰殿,都没有做出任何敌视薄皇后的举动,这个屎盆子,也依旧已经被扣在了凤凰殿的头上。
道理很简单:谁信啊?
说栗姬——一向抽象到离谱的栗姬,居然一点都不介意儿子做了太子,自己却依旧居住在凤凰殿,由薄皇后仍居椒房?
谁信啊?
朝野内外,肯定没人信;
东宫太后,也绝不会信;
天子启,大概率不信。
最关键的是:椒房殿的薄皇后,也同样不会相信。
之后,会发生什么呢?
——自以为猜透了栗姬的想法,觉得自己确实不该再占着椒房殿,薄皇后便会主动去找天子启,请辞皇后之位。
而后,天子启便必然会脑补出‘刁蛮的栗姬’欺辱、欺压‘纯善的薄皇后’的整个过程。
哪怕栗姬什么也没做;
哪怕这个过程中,栗姬真的什么都没做,单就是过去这些年积攒下来的‘赫赫威名’,也足以让栗姬,彻底坐实‘威逼胁迫薄皇后搬出椒房,好给自己让位置’的罪名。
剩下的事,就简单了。
太子荣屁股都还没在储位上坐热,就又恢复到早些年,为母亲到处奔波擦屁股的状态,无暇他顾;
天子启会因为对薄皇后的亏欠,而愈发看栗姬不顺眼。
被天子启疏远,栗姬却绝不会收敛,而是会愈发肆意妄为——越住不进椒房、越做不了皇后,就越胆大妄为!
直到有一天,栗姬闯下的祸端,刘荣再也收拾不掉的时候,绮兰殿的机会,便来了……
“果然。”
“有此子在……”
“那又怎么样呢?”
“左右不过春三月,太子祭祖告庙,受百官朝拜之时,凤凰殿、宣明殿、广明殿这些个,也都差不多该要封王就藩了。”
“弟弟们都去了关东,身边再也没有了可堪一用的手足兄弟,再加一个心心念念着椒房殿、皇后册封的栗姬……”
“彼时的太子,恐怕就不得不亲自下场,和我这妇人掰掰手腕了……”
对于刘德识破了自己的设计,且有惊无险的没有落入陷阱之中,王娡并没有表现的多么失落。
——左右不过随手一试;
没能诓到眼前这兄弟俩,也算是在王娡预料之中。
再者:此番谋划,王娡并非全然失败。
王娡有十足的把握断定:最迟不超过三个时辰之内,自己方才的话,便会传到椒房殿那位薄皇后耳中。
在那之后,事态的走向,便基本不大可能再脱离王娡的掌控……
“只顾着扯闲篇,倒是忘记问了:太子遣二位公子前来,所为何事?”
能以姬嫔的身份,带着年仅三岁的儿子,在同太子储君的斗法中占得先机,王娡明显心情不错。
说起话来,语气都不由得带上了些松快——至少没有如方才那般阴森冷冽。
刘德却顾不上注意王娡语气的转变,只谨慎的眯起眼角,仔细思量片刻;
确定没有问题,却也还是直勾勾盯着王娡,一字一顿道:“大哥担心阿彘安危,特意从凤凰殿选了几个能干的,寸步不离阿彘左右,以护手足周全。”
这段话,刘德几乎是以诵读诗文的语气读出来的,生怕说错哪个字,再被王娡抓住把柄。
——很显然,在面对王娡这个段位的高玩时,饶是皇次子刘德,也难免有些力有不逮。
纯段位压制!
听闻刘德此言,王娡倒是没急着表态,反而是一旁的田蚡,装出一副自言自语,又或是和姐姐王儿姁交谈的口吻,嘀咕道:“说是护手足周全;”
“谁知道是不是欺我绮兰殿无人,要拿阿彘的性命相要挟……”
并不算太过拙劣的试探,却由于王娡先前的连番轰炸,而让刘德、刘淤兄弟二人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并没有被田蚡诓进去。
不知是对此早有预料,还是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王娡在短暂的思虑之后,终还是似笑而非道:“有我这个母亲在身边,阿彘又能出什么差错?”
“总不至于连我这个做母亲的,太子都放心不下……”
“——然。”
直到这时,刘德才难得恢复到平日里,那果决的风姿。
“不单是大哥——我凤凰殿上上下下百十余人都认为:依王夫人的阴险狡诈,未必就不会对阿彘不利,并以此栽赃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