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堪称一绝。”
“要不是早就带着防备,连我都险些着了道……”
如是想着,刘荣只笑着微一摇头,原本眯起的眼角,也终是缓缓合闭。
没人知道此刻,皇长子在想什么。
也没人知道天子启,对晁错做了什么。
人们只知道:在春正月朔望朝,一反常态的在《削藩策》一事上含糊其辞后,仅仅只过了十五天,晁错便满血回归。
——春二月首的朔望朝,晁错火力全开,枪口直指吴王刘濞!
什么不朝长安、居心叵测;
什么私藏甲胄、蓄养死士;
更或是重金行贿朝臣贵戚、遍插耳目于帝都长安……
凡是能置人于死地,而且是动辄死一户口本的罪名,便都被晁错一股脑的扣在了吴王刘濞头上!
晁错疯狂撕咬,天子启自也没放过如此良机——开口便是削夺吴国的豫章、会稽二郡!
这一下,饶是对天子启要削藩,尤其是重点削吴国一事有所准备的长安朝堂,都着实被吓了好大一跳。
两个郡!
赵王、楚王,一个国丧期间饮酒,一个更是在国丧期间奸伦,也不过是各被削了一郡!
而整个吴国,也不过豫章、会稽、广陵三郡,共五十三城的封土而已!
天子启开口就是豫章、会稽二郡,直接夺了吴国三分之二的国土不说,还把吴国的命脉:采矿、铸钱业所在的会稽郡也夺走!
就给刘濞留个广陵郡,这还能叫‘吴国’?
还不如直接改叫广陵国,更或是和原本的历史上那般,改叫江都国得了……
短暂的惊愕之后,朝野内外也瞬间明白:天子启,压根儿就没指望吴王刘濞奉诏。
与其说,这份诏书是通知吴王刘濞:你的会稽、豫章二郡被削夺了,倒不如说这,是天子启给吴王刘濞下的战书。
——来啊!
——举兵啊!!
——谋逆啊!!!
——叛乱呐!!!!
意识到这一点,原本还打算捏着鼻子,勉强接受天子启以《削藩策》逼反吴王刘濞的朝臣百官,顿时便群情激昂了起来。
天子启这一手,实在太糙、太心急;
非但会出乎吴王刘濞的预料,也同样大大出乎了长安朝堂的预料。
如果真送这么一份诏书去吴国,那被天子启打个措手不及的,可就不单只有吴王刘濞了……
三月,朝中比二千石以上的重臣,便有不下十人先后入宫,劝天子启稍微耐心一些,别这么心急,再准备准备;
四月,劝谏天子启的人群中,开始出现九卿的身影:廷尉张欧。
但对于这位从太子宫时起,便一直跟在身边的潜邸心腹,天子启的态度,再一次表明坚定不移的立场。
——廷尉张欧,德不配位,居廷尉而不能断冤屈,得死囚而不敢斩其头,即日罢免!
五月,御史大夫陶青请求入宫觐见,天子启直接拒绝接见!
六月,东宫窦太后遣人来问……
就这么拉扯到秋七月,此事,才终于在天子启的独断专权,以及东宫窦太后的默认下盖棺定论。
吴王刘濞,坐大逆,削会稽、豫章二郡!
诏书即日启程,发往吴都广陵!
尘埃落定,已成定局,长安朝堂也只得迅速接受这个既定事实,开始飞快筹备起应对反叛的准备事宜。
直到一个月后,那支汇集全天下人目光的使节队伍,才终于磨磨蹭蹭的抵达了广陵城。
这一日,广陵城上空,万里无云。
这一日,广陵城之内,鸦雀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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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削夺会稽、豫章二郡?”
天子启新元二年,秋八月。
吴都广陵,西城门外。
吴王君臣上下,早早便等候在了城门外,迎接长安来的天子使节。
已年过花甲的吴王刘濞,更是拄着那根先太宗孝文皇帝亲自赐下的鸠杖,颤巍巍屹立于人群前方。
自那年轻使节手中接过天子诏,只大致扫了一眼,吴王刘濞便抬起头,将深邃的目光,撒向面前那说起话来,都已经有些磕绊的年轻使节。
“这,当真是长安天子的诏书,而非你这孺子随笔胡写?”
煞有其事的发出一问,刘濞还不忘将手中天子诏往前扬了扬,似是真的很难判断这封诏书的真实性。
见刘濞这般作态,那年轻使节当下又是一慌,甚至还猛地咽了一口唾沫!
眼带惊惧的凝望向刘濞目光深处,又用力攥紧手中,那杆象征着至高权柄的三重节牦。
感觉心里踏实了些,才开口拌蒜道:“吴王莫、莫需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