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平房间里,那个发生了畸变的“服务员”——姑且称之为服务员。他已经拖完了地,正在给池平叠被子。
他刚叠好,池平又跑过去给弄乱了;
然后“服务员”又颠颠地上来,把被子叠好,一点也不生气。只是他浑身腐烂的肥肉,和粉色肥厚的脂肪,让人觉得有些不适。
他一叠好,池平又迅速给弄乱。
如此往复,“服务员”展示出了极好的耐心。
而这个过程中,池平从层层叠叠的肥肉间,发现了一张脸。
“诶,哥们。”池平用手怼了一下“服务员”。
“服务员”仍自顾自地干活。
池平微微皱眉,这次他没有去弄乱被子,而是直接将被子抢过来,拿在手里。
“服务员”便跌跌撞撞地朝池平扑过去,要去拿后者手里的被子。
池平几个闪身,轻巧地避开了胖子的扑击。
尽管房间除了卫生间只有十来平米,尽管“服务员”身躯壮硕。但池平一直游刃有余。
只不过这样的戏弄没持续多久,“服务员”似乎生气了。
他浑身狰狞的豁口变得更大了,一条条清晰可见的粗壮血管在他的皮肤下若隐若现。
下一秒,池平从“服务员”的口中,听到了一句清晰的话:
“给我!”
原来是能交流的啊。
眼前的“服务员”,和戴光济的老婆还不一样。后者是完全清醒的,而前者,只有执念在驱使他们。
偶尔才能说出一两句话来。
这是什么原因?
池平初步做出的假设,可能是离畸变地点远近的关系。
离畸变地点越远,身体上的畸变就越弱,意识就越清醒。
只不过既然能交流,那就是好事。
池平晃了晃手里的被子,一字一顿地问道:“为什么会在这里?”
“服务员”一步步朝池平走过来,每走一步他身上的肉就颤一下。
“她,老婆。
“她、我、老婆。”
三两个词在“服务员”嘴里翻来覆去地讲了很多遍,池平勉强能理解里边的意思。
“服务员”说的是,宾馆的老板娘,是他老婆。
接下来,池平的提问在“服务员”的嘴里,断断续续被回答了个大概。
简单来说就是“执念”这玩意,在驱使畸变生物行动。
戴光济的老婆,死前的执念是和老公团聚。所以她的畸变体跨越山河,凭借着残存的人类意识,去见戴光济。
而“服务员”这具畸变体,则是在临死前,想着妻子一个人拖着残躯无法经营好宾馆,也没办法另谋生路,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情况。
都是为俗世的执念所困。
“服务员”的故事很长,池平只能从只言片语中分析各大概出来。
实则“服务员”和老板娘结婚的时候,双方都是中等体系的健全人。
可一次意外,让老板娘摔成了脖子以下的重度瘫痪。直到近年来,手才勉强能动弹。
从那以后,“服务员”照顾了老板娘十年。在外人看来,这是不离不弃的典型。
可实际上呢?
“服务员”一直在痛恨,恨出事的为什么不是自己,恨老板娘为什么没有直接摔死。
他每天从床上醒来,要面对的便是喂饭、清理排泄物、擦洗身子。
他曾关上门,在瘫痪的妻子面前歇斯底里,疯狂地击打自己的头部。
有时候,他发现妻子小便了。帮她将成人纸尿裤脱掉,还未来得及换上新的,就发现妻子直接在床上大了。
有时候,崩溃就在一瞬间。
他气得要抽妻子的耳光,但视线相交时,他看到了妻子的眼神。
那是一种怎样的神情?
像枯槁的树苗,在寒风中摇曳。既希望托庇于他的羽翼下,又渴望狂风将她连根拔起,死得利落。
“服务员”只得急得抽自己。
这样的日子过了快十年,直到有一天,“服务员”实在受不住了,跑了出去。
可是,离开妻子越远,他就越担心;一旦把车往回开,他脑子里又全是自己被折磨的庆幸。
反复纠结之下,车子摔进了山沟里。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慢慢醒来,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
他如今这副身体察觉不到过去的折磨,反而只剩下执念。
他还在努力够池平手里的被子,可池平永远只是闲庭信步,“服务员”的手,离被子永远只差一根手指的距离。
可能是追得急了,他站定后朝池平伸出了两只胖乎乎的手。
然后,双手突兀地向内一折!
突然,一股巨大的吸力,登时将池平朝着“服务员”的位置推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