役军官的对话。
“我只是……”
赛琳娜开口试图说些什么,但她突然发现,自己确实如同这位中年退役军官口中所说的那样。
她创作了一部与海战有关的根据,但她真的了解海战的过程吗?
她对于这些东西为数不多的了解,竟然只是单纯的建立在那些海军总署天天播放的宣传视频,还有自己一位指挥官笔友的文字诉说的基础上。
她在动笔之前,没有真正到一艘战舰上去过,也没有去那些经典战役的海战纪念馆仔细研究过,更是没有去认真的查询过往战史的资料,甚至没有详细的了解过她所描述的这场“极地航线阻击战”中的细节,她甚至对有多少人牺牲在了那片冰冷的海水里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她猛然意识到,自己在歌剧上映前的那恐慌的情绪是从何而来了。
赛琳娜的身子微微晃了晃,她感觉歌剧厅柔和的灯光甚至在这一刻有些刺眼。
但中年人的话语并没有因此而停下来。
他话锋一转:“如果只是那些舞台上的布景和你对海战的一无所知,我或许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朝着你大呼小叫,但——你在那演出的剧情中,那到底是要表达什么?!”
这退役军官厉声道:“那抱着手下尸体哭泣的司令算什么?在一场可能会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战斗力,负责指挥整支舰队的司令居然放弃了他的指挥职责,为了一个小小的勤务兵而哭泣?!”
王宇听到这句话,下意识一拍大腿,他总算明白了自己刚才觉得不对的地方在哪了——自己给赛琳娜讲的那段经历,那位舰艇指挥官是在舰队脱离了危险之后,才默默流泪的,而在舰队交战的时候,他却是专心指挥,看都没看那些被炮弹碎片命中支离破碎的尸体。
赛琳娜似乎是把这个故事单纯的理解为了“铁汉柔情”之类的情况。
“而在之后呢?你居然又写了这舰队上的官兵们经历了艰苦的思想斗争,才决定要尽全力不论损失的为运输船队拖延时间?!”中年人说到这里的时候明显生气了:“你这是想表达什么?你觉得我们这种人在需要拼命的时候,还要想这想那?”
“估计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表达他们对生的留恋和对死的无惧吧。”羽原澪轻声说道:“但是在这位退役军官眼中,就变成了他们似乎对全力阻击塞壬这件事情的犹豫。”
“说真的,这就有些苛责了。”
王宇也皱了皱眉:“这是歌剧,又不是纪录片,用一些加长的情节来表达情感无可厚非……而且说实话,就算是立刻决定要以死问路,也该有心理上的抉择,这是人之常情,就像我当初决定死战的时候,也在内心里产生过一丝犹豫来着……”
“您还有这样的经历吗?”羽原澪惊奇的看着王宇。
“嗯,结果后来没死成。”王宇耸了耸肩:“再后来我就见到你了。”
“那是您在上个时代的最后一次战斗?”
王宇耸了耸肩:“差不多吧……”
他们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小,并没有引起赛琳娜和那退役军官的注意,当然,后两者肯定知道他们的存在,只是他们此时关注的重点并不在这里罢了。
对于那位退役军官的质问,赛琳娜无言以对。
“还有主演的那段咏叹调?”军官在这时换了个语气,阴阳怪气的学习着那位主演在咏唱时的腔调:“再见了,我亲爱的同胞,愿你们的未来,被希望的洋流承载?”
这语气颇为嘲讽,赛琳娜也微微后退了一步。
在这一刻,她不知为何很难回忆起那明明是出自于她手的咏叹调。
“这是我听过最可笑的台词。”这位军官说道:“他们已经为这次任务付出了能付出的所有东西,而你甚至还要在这演出的末尾,让他们为了一个定义大到不可想象的群体献上祝福,而不是让他们在最后的时刻去怀念一下他们最珍视的东西——不觉得我的父亲当年的最后一句话会是这个。”
“您的父亲……”赛琳娜终于开口说道。
“他当年就是参与过极地航线阻击战的一艘战舰的舰长。”
中年军官冷声道:“他在临出发前,还跟我保证这次任务回来之后就退役,带我去内陆居住,结果他再也没回来,我不信他会在牺牲前连他唯一的孩子都不去想,而是去想所谓人类的希望。
“而我后来追寻他的脚步加入了海军,经历过无数次生与死的战斗,但现在我却看着一位从来没有仔细了解过战争的‘歌剧家’,用她那可笑的方式描绘着我痛苦的过去……我已经在这里浪费了太长时间了,所以请恕我告辞。”
说完这句话后,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赛琳娜没有继续挽留,她独自站在原地,站在空旷的坐席间。
她仰头看了片刻头顶炫目的灯光,闭上了双眼,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