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似乎突然想开了,无奈大笑:
“这样也好,一个‘死’字换来‘解脱’二字。我万安这一生,少时苦读,青年进士及第,及至中年,官场得志,出人头地,自问足以光宗耀祖,无愧平生之志了。”
“可是又有谁知道,自从带上三品官帽那刻起,就再也没有过过一天安心日子。先是为升官而忐忑,后又怕被朝廷觉察而彻夜难眠。做上二品布政使,表面风光,又有谁知道我内心苦啊。”
“这种整天提心吊胆的日子,不过也罢,倒不如一走了之!”
他拿起瓶子,打开瓶盖,一饮而尽。
……
翌日。
朱祁镇起来后,刚喝完粥,张鼎就来拜见。
“陛下。”张鼎跪在朱祁镇面前,“昨夜,那万安畏罪自尽了。”
朱祁镇大惊:“什么?万安死了?”
张鼎颔首再拜:“是的,他留下了遗书,承认了自己这些年在河南的累累罪行。臣……臣实在没想到啊,他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之事。他就是不自尽,也得斩立决,夷三族。”
朱祁镇目光如刀。
这特么就是杀人灭口,用一个死人来承担所有的罪。
“陛下,万安既然一家自尽了,再伤及三族,有失国体。”张鼎继续道,“臣请陛下饶了他家人吧。”
话,全部都让他一个人说了。
朱祁镇眼中杀机闪过,冷哼一声:“既然你这个巡抚都查清楚了,万安罪在不赦,朕对他的家人,不加恩宽免,夷三族。”
张鼎骇然失色,显然没想到陛下真的会夷三族。
朱祁镇目光冷冷:“怎么?觉得朕寡恩了?哼,不加恩,不是因为他干的那些违法乱纪的事,而是因为他自杀。他把朕置于何地?以为轻轻一死,就可以把罪责和这个烂摊子都丢给朕?”
“陛……陛下圣明。”张鼎慌乱磕拜,转了个话题,“陛下,朝廷的赈灾粮后天就能抵达祥符,灾民们总算有救了。”
朱祁镇淡淡的点头,冷声道:“赈灾粮一到,立马着手发放,然后劝灾民返乡。有了粮,他们回去能挽救一点庄稼就挽救一点。对于灾民返乡后的安置,你们巡抚衙门要出具体的措施。”
“臣遵旨。”张鼎一拜,退了出去。
等他出去后,朱祁镇愤怒的猛拍桌子,眼中喷火:“在朕的面前杀人灭口,以为朕是傻子吗?”
杨贵芳连忙劝慰:“陛下息怒,现在还需要他们干活。”
朱祁镇拧了拧眉。
他来一次地方,才知道下面官吏违法情况有多严重。
……
两日后,赈灾粮到了。
徐有贞在江南筹款两百万两,所购之粮,勉强能把这次洪灾对付过去。巡抚衙门出了告示,劝说灾民返乡,对于返乡的灾民给予福利。
朱祁镇一早起来,头脑昏昏沉沉的,前些天他根本睡不好。赈灾粮到了,他才睡的稍微安心了些。
“陛下,你出来一下吧。”张伦来到后院喊。
“什么事?”朱祁镇用冷水冲脸。
“乡亲们要跟你告别。”张伦道,“他们今天就要返乡了。”
朱祁镇快速洗了把脸,来到县衙之外。走出大门的那一刻,他惊了。只见大门外跪满了灾民,沿着街道,似乎没有尽头。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朝着他齐拜。
这一刻,朱祁镇眼睛有些湿润,嘴角扯了扯,想说话,发现声音哽咽。那跪在最前方是一排白发老者,他们举着一个长布轴,泣声拜道:
“伏以皇恩浩荡,泽被四海,救灾恤患,爱民如子。臣等万民,沐浴洪恩,感激之情,无以言表。
昔者,天灾频发,疫疠肆虐,百姓困苦,生计维艰。皇上闻之,忧心如焚,即命群臣,广施援手,发仓廪之粟,赈济灾民;遣良医圣手,祛除疾疫。皇恩所至,如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百姓得以安生,无不欢欣鼓舞。
皇上爱民之深,如天之高,如海之深。臣等万民,皆沐浴皇恩,深知皇上之德,高于山岳,深于海洋。愿吾皇万寿无疆,永保百姓安康。
臣等万民,谨以此表,上达天听,恭颂皇上救灾恤患之伟绩,爱民如子之仁心。伏愿皇恩永驻,泽被万世,臣等万民,永矢弗谖。”
虽然朱祁镇心中冒出的第一个想法是,特么,这是哪个秀才代笔吧?
但是,他看到灾民们脸上都是真挚的感谢之情,他们或许自己都听不懂,可他们知道这回要感谢皇帝。
朱祁镇心绪复杂。
百姓的心,多么容易满足啊,他们只是想吃饱饭而已。
“陛下,草民等今日就返乡了。”为首的一个白发老者眼含热泪,“陛下,你可一定要万岁啊。”
朱祁镇上前扶起他,目光扫过百姓,抬了抬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