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啊,我给你送饭来了。”
北镇抚司,诏狱。
朱见深拎着一个比他还大的食盒,赶走了想要帮忙的锦衣卫,走进了大牢之中。
韩信盘坐在地上,双目紧闭一言不发。
朱见深碰了软钉子,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对身边狱卒道:“把门打开。”
狱卒瞬间变了脸,看了眼韩信,笑容苦涩道:“殿下,这不合适......”
牢里这位爷干的事,他早就打听的一清二楚。
军户出身,文试第一,还有个和兵仙相近的好名字,蒙皇帝看重,一步登天成了太子的师父。
按理说,到了这一步,好好享福便是,也不知道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竟然持刀闯兵部,劫持了兵部尚书。
听说要不是太子带人去的快,兵部都要血流成河了。
后来想跑,被锦衣卫连夜抓了回来,听说还死了不少好手。
还有传闻说,兵部也死了大半,但那帮人碍于面子,把事情压了下去,还不让往外传。
不管死没死人,这位爷也算是大明立朝以来的第一狠人了。
这要是放在洪武年间...啧啧。
“让你开你就开,哪那么多话!”朱见深板起脸,“你要是不开,我现在就回去找父皇!”
狱卒的腰都弯断了,抬起眼睛小心解释道:“殿下,不是小的不遵命。
实在是干系太大,小的实在担待不起啊。”
他也是有苦难言。
这段时间,永乐之后冷清的北镇抚司,竟比那教坊司还热闹几分。
不少穿红挂紫的朝中重臣进进出出,打听消息的手段也是无所不用。
更奇怪的,竟然有不少武勋来此,脸一张比一张臭,话说的一个比一个重,明里暗里都示意他好生照顾此人。
当然,塞来的门包也是一个比一个大。
短短数日,收的银子都快够他在京城买一座小宅子了。
可越是如此,他越是不敢掉以轻心。
据说这几日朝中因为此事都吵翻了天,甚至因为当场动手挨廷杖的都不少。
万一出了纰漏,光是把银子还回去,恐怕远远不够。
“干系我担着,速速开门,等下饭菜都凉了还怎么吃?!”朱见深瞪起眼睛。
“那个...殿下啊,他是钦犯,陛下有令,严禁外人干涉。
他每日的饭食,都是专人送来的,小的...小的实在是不敢让您进去啊。
而且里面又臭又脏,您千金之躯,何必......”
“你什么意思?!”朱见深将食盒拍得砰砰响,瞪起眼睛怒道:“你是说孤会弑师?!”
“小的绝无那个意思,只是......”
“放你娘的屁!”朱见深一脚踢在狱卒小腿上,狱卒顺势躺在了地上,“乃公在你眼里成什么人了?!
速速开门,莫要让乃公动手!”
韩信猛地睁开眼睛,看着朱见深从狱卒身上抢钥匙打开屋门,又踢了狱卒屁股一脚将他赶走,眼神越发深邃。
“师父,趁热吧。”朱见深将食盒放在韩信面前,从怀中掏出一双筷子,笑嘻嘻的递了过去。
韩信没有接,而是死死盯着朱见深,直到把朱见深看得心里发毛,才冷漠道:“刚才那话谁叫你的?”
“什么话?”
“乃公。”韩信突然有了不好的猜测,眼神变得有些羞恼。
“那个啊。”朱见深咽了下口水,满脸真诚道:“是陈平教我的。”
“陈平?”
朱见深开始小鸡啄米。
在韩信问出问题的一瞬间,他心中也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种感觉,就像是和父皇一起睡觉后,醒来发现自己尿了一床,父皇正换了身干净衣服站在床边冷冷看着他。
简言之,就是说真话绝对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而韩信暴怒的情况就在眼前。
虽然他觉得不会有人傻到会行刺皇帝,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决定说个善意的谎言。
反正陈平不在,和师父的关系又不好,也不差这一件。
想到这,朱见深点头的幅度更大了。
常年和刘邦斗智斗勇锻炼出的面部表情控制,在这一刻发挥的淋漓尽致。
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那恰到好处的无辜和胆怯,那紧紧抿住的嘴唇,加上那极具欺骗性的年纪......可谓浑然天成,毫无破绽。
这招他轻易不用,只有在将要挨死打的时候才会施展。
百用百灵!
至少刘邦至今没有发现自己龙椅下面被画了个大乌龟。
韩信也被骗过去了,片刻后收回目光,长叹了口气。
自己还是疑心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