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林云嫣的话语,那一瞬的痛和麻顷刻间涌起,让郑琉打了个寒颤。
几乎是本能一般,她忙把右手藏到了身后。
只那双被泪水模糊了的眼睛,死死瞪着林云嫣。
恨意自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恐惧。
从来没有人说过,宁安郡主是这么一个性子,这么的有恃无恐……
见郑琉不敢伸出手来,林云嫣笑了声,问郑瑜道:“要不然,你替她试试?”
郑瑜哪里会点头。
高低胜负都已经明明白白,刚才就该老实道歉、得郡主一句软话,然后再向在场的姑娘们表达一番,虽然这么做并不能消除所有影响,但能挽回多少是多少。
怎么也好过一味嘴硬、被郡主堵回来强。
更让郑瑜生气的是,她都愿意赔礼了,郑琉那个始作俑者还闹腾。
莫名其妙去算计林云芳,莫名其妙还失手了。
真是愚蠢、固执、黑心肠却没本事!
“郡主好准头。”朱绽把花生仁抛向林云嫣。
林云嫣接得稳稳当当。
她自幼从未接触过武艺,唯一的优点是准头很好。
从前出事之后,徐简不良于行、曾有的一身好功夫都使不出来;林云嫣又是个外行,重新入门也就是个花拳绣腿。
强身健体倒是可以,真遇着事儿了,完全指望不上她。
徐简见她准头出色,便让她朝着这方向勤加练习,又另做了个袖箭给她,固定在手腕下沿,日常以袖子遮掩,但凡有个万一时多少也能防身。
郑琉说她“瞄都不用瞄”,确实也没说错。
她的袖箭并非埋伏、而在于自救,出手得快准狠、出其不意,哪有工夫慢慢瞄?
花生仁和袖箭不一样,但准头的感觉在这儿,扔出去了就能命中。
何况,她今日是守株待兔。
之前牌桌上,朱绽侧身看牌,林云嫣就留意到了。
除了拿饮子点心,凑过来看胡了什么牌的这一刻,也是个时机。
果然,让她等到了这只兔子。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林云嫣轻轻合掌,在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的那一刻,她下了结论,“云芳没有出千,从头到尾都是郑琉在捣鬼,是她居心不良,云芳没有任何过错。
这一点还请在场的姐姐妹妹们做个见证,以免出了这道门去,有人乱搅浑水、最后成了各打五十大板。”
“你放心,今儿这状况,来龙去脉都讲清楚了,谁是谁非浑不了,”朱绽先表态,与林云芳抱了抱拳,“我先向云芳妹子赔个礼,之前听信一面之言就怀疑你,是我不对。”
林云芳笑了,摆着手道:“当时那状况,朱姐姐疑心我也寻常,说清楚了就没事了。”
朱绽也笑,笑容坦然,只是眼底深处有一丝迅速闪过的阴郁。
云芳妹子太实诚了。
能说清楚是侥幸,没说清楚呢?
郑琉先发制人,只因郡主有条有理的问话才让朱绽选择暂且观望、没有立刻下判断。
可如果郡主没有发现郑琉的诡计呢?
朱绽想,自己内心里无疑会更偏向郑琉。
毕竟,她会亲眼看到那张牌从林云芳的坐垫下翻出来。
人都会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很正常。
而自己分明知道看事情不能只看表面,却还是被郑琉带偏了,可见还需要长足的进步。
林云芳洗刷了冤名,此刻轻松许多,转头看向林云嫣。
她对上了林云嫣的目光。
姐姐正看着她,鼓励着她。
——轮到你了。
林云芳忽然想起了那日在载寿院外头姐姐说的话。
姐姐说,祖母、母亲都在进步;姐姐说,年纪最小的不要原地踏步……
勇气自然而然地从林云芳的胸口中涌了出来,徐徐又源源。
没有着急开口,林云芳来回整理了思路,把想说的话都理顺了,才道:“郑琉,我还是不知道你为什么要陷害我。
不过事已至此,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可以,都不重要。
你说以前马吊我输得多,这我不否认。
在我看来,你打得确实不好。
之前都是让着你,但我确实喜欢今日的彩头,才没有放水罢了。”
郑琉连哭都顾不上了。
她的眼泪,不是难过,而是愤怒和不甘。
若是林云芳追着问她缘由,一遍遍责备她的背叛,郑琉还能在心里骂她“傻子”、“蠢货”,眼睛瞎了似的。
可林云芳没有,说不重要、那就是不重要。
重要的是马吊。
林云芳最后跟她说的是“你打得确实不好”,这出乎了郑琉的意料,也让她难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