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坷远看着张峒道略显郁闷的侧脸,不由得暗自笑了一声:“大人遇着什么烦心事情了,今天怎么感觉兴致不高啊?”
张峒道茫然地转头,随即摇摇头:“查案呢,什么兴致高兴致不高的!”
陈坷远和张峒道的关系名为主仆,实际却类似兄弟。张峒道在长安那些纨绔子弟里面格外进取,天赋过人,又严于律己,从来都是没什么世俗欲望。眼下忽然有了点小脾气,看起来还怪让人觉得可爱的:“我还以为今日许夫人要和我们一起去提审杜家长子杜褚夫妇,怎么反而又去检查现场了呢?”
“她说听人说话无聊,费心劳神,看现场有意思。”张峒道表情委屈了稍许,伸出腿踢了一下路上的石子,“什么道理?都是很重要的活儿,哪里还允许她挑挑拣拣的……这才没做几天呢就开始挑肥拣瘦,以后不知道要怎么飞扬跋扈!再过几天你们不用听我的了,都去听徐夫人的吧……”
陈坷远看着张峒道侧脸,好一会还是没憋住笑:“大人是想和许夫人一块呢?”
“我想和她一块嘛!我干嘛想和她一块啊!”张峒道随即反驳,“陈大哥你怎么也这幅样子,弄得好像我没在认真查案似的。”
“你案子查得不错,纵使你那师父看着估计也挑不出错,再说了,岁月不饶人,你也到了应当娶妻生子的年纪了。”谈起体己话的时候,陈珂远总会不自觉地摆出一副大哥的模样,“之前宝莲还总和我着急,说你这眼见着都已经行过及冠礼,怎么还是半点没有动静的,像个没开窍的大娃娃。”
“宝莲姐姐还想着这个事情?”
“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宝莲,她操心的事情多着呢,只不过大半都和我说罢了。”陈珂远凑近一些,用胳膊肘轻轻捣了捣张峒道,“这许夫人虽然是极好的,但是到底是已为人妇,你若是当真要去争一争,那么早晚还是要闹清楚她那夫君到底在哪里,把事情办妥当才行。”
张峒道点点头:“眼下案件不明朗,没时间做这些事情,等到事情尘埃落定,我必然要去找那人说说清楚的。”
听张峒道这么说,陈珂远也仿佛放心下来一般:“呵呵,等到回了长安,说不定咱们得准备新的宅子了,到时候还请大人垂怜,赐宝莲一个管家的职位,好让夫人高枕无忧啊。”
张峒道一脚顺着背后踹在陈珂远背后,笑着骂道:“八字没一撇,油嘴滑舌的。”
杜褚与夫人仇氏被分别关在两个院子里,他们本来应当是和案子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没想到回来就赶上了杜家清算,为调查“菜人”一事被幽禁于府中,不过片刻便又遭逢杜家家主杜旭之死。仇氏是个穿着颇为考究的干瘦妇人,她脸涂得极白,用的口脂又是格外艳红的颜色,两道耸立高山似的峨眉不耐烦地皱着。
她斜眼瞟了一眼刚刚走进来的张峒道和陈珂远,嘴唇微微张开从白得发冷的牙缝里吐出一块残破的瓜子皮,翘着脚歪在椅子上,模样在周正之中透着一股轻佻:“这家子都是晦气的,闹得这么难看,眼下还走不了。”
这话说得张峒道和陈珂远均是一愣,张峒道走到她对面坐下:“杜旭是你公爹,无论如何,你这样说话总归是不合适的。”
“切,他杜家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情,我难不成还应当不分青红皂白地敬重他老人家吗?那我才是真的不分青红皂白了。”仇氏言之凿凿,不耐烦地抬眼上上下下瞟了一遍张峒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我家闺女本就娇弱,被这么天天关着,看着你们这么多官差,她害怕得很,我要早带她回娘家去。”
张峒道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你似乎和夫君杜褚关系不是很好?”
“就那样,谈不上好也谈不上不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来就是凑活地一起过的。”仇氏十个指甲都染了红色,她低着头仔仔细细地检查着自己的红指甲,仿佛这些问题都与她无关似的,“夫君这人虽然零碎有不少毛病,好歹比他那不成器的弟弟好,没有傻里吧唧地随便叫人骗来骗去,最后还成了杀人犯。”
“……你说你和杜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就是两边家族有意促成这桩姻缘?据我们了解,仇家也是从商,之前一直在和州这里从事丝织品的来往贸易,经营着和州最大的成衣铺子锦绣绸庄。这几年呢?这几年还在做丝织品吗?”
仇氏没有说话,好一会继续玩着指甲:“这我哪里知道,这几年我嫁到杜家,就是杜家的人,你们要是有什么怀疑,大可以去仇家问他家的人啊。我不过是养在深宅的妇人罢了,我能知道什么东西?”
“你是在四年前嫁给杜褚的,刚好是安史之乱结束第一年。当时杜褚正妻新亡,由于那位女子是因为难产而死,故而不曾留下子嗣。在那种情况下,仇家匆匆逼迫你嫁给他,这分明是要拿你做人情拉拢杜家,你心里自然是不甘愿的。他们当时到底想从杜家拿到什么?”
“我哪里知道?”
张峒道看着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