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这样想的,听到他汇报的孝穆帝也是这样想的,挥手让何院正退出,之前给他拎药箱的太监小三子在刘公公的引领下走了进来。
“皇上!”
小三子跪下,“贾大人的伤有十七处,其中最重的三处都在腿上,肚腹、胸间等伤,倒是次要的。”
皇帝的眉头蹙了蹙,“……你们走时,他还好吗?”
“贾大人因为失血过多,再加上跟沈夫人说话,又伤了神和心,何院正和回春堂的陈大夫对他用针了,我们走时,他一直没醒,就是不安的很,好像睡梦里,还在惦记沈夫人。”
“沈夫人不是生孩子吗?他们又是怎么说上话的?”
“贾大人一直担心沈夫人,让人抬他进院子,想着隔窗说两句话,以安她的心,谁知道沈夫人担心他,非要下人扶着她隔窗看一眼,这一看,可不就是出事了。”
小三子把进沈柠院后,看到的听到的一切,全都说了出来。
听到贾珍、贾蓉父子自责痛悔,听到沈夫人见到儿孙后的震惊、难过以及后来隐忍的痛呼,孝穆帝的心不是没有半点触动。
生在皇家,世上最简单,最质朴的亲情,却成了天边的云,只能看不能触。
父子、母子之间的亲情里,暗含无数利益,他们每个人都身在局中,却无法破解半分。
贾珍……
灯光下,孝穆帝看到小三子在偷偷的摸眼泪,不由道:“你哭什么?”
“奴才……,奴才想到我娘了。”
小三子吓了一跳,忙道:“我娘是生弟弟的时候难产而亡。”
“噢?那你弟弟呢?”
“弟弟也没撑过三天。”
小三子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他弟弟是他亲手埋的。
就埋在母亲身边。
只是他人小力弱,挖的坑并不深。
“……赏!”
孝穆帝知道每一个进宫的太监,都曾各有苦难,倒也没问下去,“下去吧!”
“谢皇上。”
小三子咚咚咚磕了三个头,从师父刘公公的手上接过二两赏银,忙小心退出去。
“走吧!”
皇帝也站了起来。
他让人传元春到听风轩见,这一会,人大概已经到了。
宁国府误打误撞的,很为他解了不少麻烦。
但父皇……
曾经的贾敬在父皇面前,可比他有脸。
那真是把他当子侄的。
奈何太子哥哥昏头了。虽然他的所做所为,跟贾家无关,甚至贾家还帮忙快速平定了那场大乱,但父皇还是迁怒了。
贾敬没袭爵,贾珍只给了个三等威烈将军。
按理该和荣国府贾赦一样,是个一等将军的呀。
皇帝边走边叹气。
他的父皇在记恨太子和贾敬。
在这件事上,他没法置评,站在父皇这里,太子和贾敬在挑战他的权威,在质疑他的能力,枉费了他对他们的爱护、扶持,都是该死的。
在太子和贾敬这里,父皇……,曾经英明神武过,但后来是糊涂了。
至少在海禁一事上,他也是站太子哥哥和贾敬这边的。
可惜……
太子哥哥当初没办成的事,在父皇还在的时候,他也办不成。
听风轩里,晚风徐徐。
元春披了个薄薄的披风,心头很是不安。
皇上自那日后,又跟着偶遇了数次。
看着好像是她的运来了,可……元春知道,都是假的。
这是个吃人的地方。
每个人的笑容背后,都有另外一张,或者几张脸。
她也一样。
她低低的叹息一声。
“可是怨朕来迟了?”
“皇上~”
元春连忙就要行礼,却被孝穆帝一把托住,“急着找你,是有件事要问你。”
“……皇上您问。”
元春一顿。
她一直怕皇帝带着目的接近她。
因为她真的给不了什么。
虽是荣国府嫡女,可她的父亲并未袭爵,当初太上皇赏了什么官,现在还是什么官。
贾家在军中是有些话语权,但贾家一直是太上皇这边的。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甄太妃并未给过半点照顾。
她明白,她只要哄好了太上皇,该有的,就都有。
她不需要给贾家多大的脸。
倒是皇上这里……
元春的心跳如鼓。
她怕皇上一点弯道都不走的,跟她来直的。
入宫以来,皇上的日子过得如何,她也是知道的。
不要说她不能替贾家应承什么,就是能应承……,她也不敢!
太上皇虽然看着不管事,但宫里的,朝中的,全都心知肚明。
元春怕给贾家再惹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