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蜚:“若不是耳鼠照顾,我早就要削你一顿了。”
......
两个加起来一百多岁的男人,竟在这屋中旁若无人的斗起嘴来。
长生不禁想笑。
孟极:“结拜时,本应耳鼠为大哥,你偏偏不答应,最后你倒成了大哥,耳鼠成了二弟。”
毒蜚:“哈哈......我跟耳鼠说,你当大哥可以,以后任务中但凡杀人之事,要由你来,他听到这话,脸都绿了。”
这次两人哄堂大笑。
孟极沉声道:“咱们结拜时说过,天大地大,大不过国仇。”
毒蜚接道:“金人一日不灭,暗隼一日不散。”
又是良久的沉默。
过了片刻,毒蜚才讪讪道:“暗隼规矩,不得私下结拜......”
“可你私下,总让我们叫你大哥.......”
毒蜚一拂长袖,斥道:“你这一番忆旧思往,不过是想骂我投金。”
“你这番背信弃义,残害兄弟,卖国求荣的作法,难道不该骂?”
孟极虽不能动,但此刻面色通红,额上青筋暴起,显是气极。
毒蜚忽然来了兴致。
他一屁股坐到孟极面前,眼对眼看着对方。
“你以为我做这些事,都是为了荣华富贵?”
“莫非不是?”
毒蜚仰天狂笑,直笑得泪水都溅出眼睛。
“我且问你,你我在岳帅麾下,整日出生入死,为的是什么?”
“当然是为了大宋百姓,为了官家......”
毒蜚打断道:“你我家人,算不算大宋百姓?”
“自然......是算的。”
“若是我们在前线与金人拼死血战,后方家人却被人欺侮,你该如何?”
孟极家人全部死于战火,对他来说,当下的家人,都在吴家坳。
他看看吴娘子,又看看吴良才,道:“若是有人要害他们,我必然要拼死护着。”
毒蜚嘿嘿笑道:“你孟大官人躲在吴家坳,妻儿俱全,还有老相好陪着,当然不怕。”
孟极老脸一红,却不反驳。
“可有的人却没这么幸运。”
“谁?”
毒蜚道:“那人性子柔软,却有满腔热血。他抛家舍业,潜伏在金国,最后却落得家不能回,在这大山里郁郁而终。”
“耳鼠?”
“去年冬天,他在朝天峰上,独自烫了壶酒,只喝了一口,便没了气息.......一直等到今年开春,我上山去寻他,才找到他冻僵的尸身.......”
“他......他......”
孟极一直以为耳鼠是死于毒蜚之手,如今骤然听到真相,心中顿时百感交集。
毒蜚抹掉眼角的水珠,道:“可他至死都不知道,他的父母兄妹,早在他之前已经被人害死。”
孟极怒道:“谁干的?”
“还能有谁?有人为了抢夺兵书,什么手段使不出来?”
“难道是秦桧?”
“这倒不是秦桧所为。只是他抢夺兵书送给金国皇帝,这是天下皆知之事,大宋自有奸佞阿臾之徒甘为走狗。”
“这群奸贼......”
毒蜚却是一阵大笑,“你以为咱们落得如此下场,只是这群奸贼所害?”
“还有秦桧......”
“秦桧权势滔天不假,可若没有一人首肯,他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任意冤杀堂堂枢密副使。”
孟极猛地双目圆睁,瞪着毒蜚,颤声道:“你说害死岳帅之人,是当今......官家.......”
毒蜚并不回话,只道:“从见到耳鼠尸体那日,老夫便下定决心,要找一个人,讨还一个公道。”
说罢,再不言语,起身就出了屋子。
长生只觉这道枯瘦的背影,竟然说不出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