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罩在烟尘中的工地,乃至海岸工业的方向,忽然说:“我知你内心彷徨动摇,也知道你怀有仇恨和愤怨,没关系,人努力,犯错总是难免,你我并非圣人,心中皆有杂念,虽然不可免除,但总需克制,不可放任。”
“我知道。”余树点头。
长老继续说:“季先生是一位正直的人,你要向他学习,有什么不懂的和想不明白的,请教他也可以。”
“父亲……”余树的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于是长老的嘴角勾起,似笑非笑的瞥着他,好像洞彻内心一般:“……可是他抓捕奴工,催逼索债,在荒野里横行霸道,造业无穷。”
余树沉默。
“所以我才说,他是一位正直的人啊,小树。他做这些,难道是为了他自己么?”
长老摇了摇头,轻叹:“这个世道,行善和持刀,如我这样的碌碌者,只能占一样。
不,应该说,害怕麻烦,畏惧别人的目光和后果,所以才渴望一个清白的过程,赖以自慰,聊以存身,乃至,首鼠两端,自欺欺人。
舍不得自己的孩子遭遇危险,又舍不得自己一辈子的成果,徘徊难断。
我不让你谢我,是因为我很惭愧,我不配……
不然我第一时间就应该联系陈行舟,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提起刀子来出海,毫不顾忌的去救自己的孩子。”
余树抬头,想要为他辩驳,可却被长老的眼神止住了。
不准许他打断自己的话。
“——但是,有些人是不需要什么结果的。
不在乎评价,不需要人的感激和所谓的声名,不为你我所恐惧之物所羁绊纠缠。他只在乎自己做的是否符合自己的规则,哪怕天翻地覆。
现在,你明白了么?”
余树沉默。
“就在这里呆着吧,等你何时有勇气将曾经发生的事情讲述给别人听,再回来看我吧。”
长老最后告诉他,“行善你可以继续,要不要持刀,就看你自己了。”
“是。”余树低头。
长老神情严肃,还想要说什么,可张口却停在了原地,许久,只是伸出手,最后为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别忘了嬷嬷们的教导。”他低声说,“要努力。”
“嗯。”
余树再度点头,眼眶泛红。
于是,长老转身离去。
略微有些沉重的衣袍在风里飘着,裹在他身上,隐隐浮现出干瘦的轮廓。
渐行渐远,再也不见。
余树站在原地许久,看着车来车去,人来人往。
许久,才转身顶着炽热的阳光,逆着人群,走向海岸的厂房。
太阳照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长,指向了父亲的方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