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小侯爷大都是看重他的身份,而陆大人更倾向于他的能力和权势。
关月能这么称呼他,是不是在皇家别苑前,两人就已经见过了呢?
面对赵乾颇具兴味的眼神,陆淮舟笑了笑,眼神落在关月身上,很淡很淡,“一个称谓罢了。”
“也是。”
赵乾跟着轻笑,“关二姑娘,诗会马上开始,先落座吧。桌上的果子和点心看看有没有喜欢的,若是没有,可让下人去换。”
关月颔首,“王爷客气。”
鼓声起,鼓声落。
琵琶声铮铮而来,舞女踩上圆台,踮着脚尖旋转,舒展腰肢。
有琴声相和,节拍踏踏,丝绸飘荡,令人神飞天外。
都是清一色的美人,细腰,长腿。
诗会从一开始,就透露着满满的脂粉味和凝视。
关月垂眸,嘴角上扬,似笑非笑。
难怪信王府的诗会,鲜少有女子参加。
她目光掠过那些投入信王府的门客,以及对面的富家子弟,见众人皆聚精会神,只是眼底并非全然欣赏。
更多的是玩味。
张敛也在其中。
这些日子,他被搅得心神不宁,夜不能寐,精神肉眼可见地萎靡下来。
眼底挂着两片大大的青灰,幸而此刻夜幕降临,不仔细些,也瞧不清楚。
即便是这样热闹的场景,他也没表现出多么浓厚的兴趣。
夜色之下,旁人的注意力在明处,而他在暗处,仿佛留心随时可能冲撞出来的鬼怪。
时候差不多了,关月想。
“今日怎么不见你将玉佩戴在身上?”
有声音幽幽自侧边传来,关月回神,略偏头看了一样,又正回身子道,“太贵重了,也太高调了。”
玉佩来之不易,有大用处,她得好生收着。
陆淮舟唇齿间溢出一丝笑,“难得听你说‘高调’二字,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怕呢!”
“我怕。”
陆淮舟:“怕什么?”
“怕权势,怕丢了性命。”
男人捏着酒杯的手顿了顿,这语气听着,怎么那么像是在说他出箭的事啊?
“怕你还敢来?”
关月用余光撇着首位之人,似有所感,“总得来看看,自己要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淮舟抬起眼皮,落在旋转的舞女身上,酒杯磕在桌面,碰出一声响,“你会知道的。”
酒过三巡,诗作数首。
赵乾示意众人停下来,遣散舞女,扬声道,“今夜月色正好,人间正逢美事,诸位赏花赏月想必也有些倦怠了。这次,我们来赏人。”
院内顿时安静下来,纷纷顾盼,不知所以。
赏……人?
赵乾扫过众人的脸,笑着拍拍手。
立马就有丫鬟带着一美妇上到圆台。
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面容生得大气,五官精致,衣裳华丽。
只是面色不佳。
她看向信王的眼底有害怕,有憎恨,有局促。
而信王丝毫不介意她的情绪,依旧笑意盈盈,仿佛在欣赏一件器物。
有门客认出她来了,窃窃私语。
“这不是王爷的侍妾吗?”
“我瞧着也是,王爷这是要做什么?”
……
赵乾看够了美妇,又是一挥手,“人呢,还不带上来?”
话音落,另有两侍卫压着一瘸腿男子走上圆台。
男子奋力挣扎着,两侧的侍卫抓得紧,他挣脱不了分毫。
迎香暗暗吸了口气,压低声音,“小姐,是阿坚。”
关月默不作声,静待后续。
阿坚一见到美妇,挣扎地更厉害了,双目猩红,“玉娘!玉娘!”
那是他的妻子。
是信王在街上蛮不讲理,强取豪夺进府的妻子!
“坚哥!”
玉娘身边没有人拦着她,她径直冲上前去,想要推开桎梏住阿坚的侍卫。
可男子之力尚不能成功,更何况是她?
只是赵乾这次没有阻拦,抬手示意侍卫离开,任由夫妻俩相拥痛哭。
院内除了哭声,再无一丝响动。
等两人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后,赵乾才屈肘托腮,冲着一众门客道,“诸位看到了吗?”
没有人回答,他也不介意,继续说,“今夜我们以此作诗吧,大家不必拘束,畅所欲言。”
新婚夫妻被迫分离,又在高门府宅里相见,互诉衷肠,怎能不让人动容?
可此情此景,能怎么写——
写他残暴不仁,写他淫乱无度,还是写他兴致与众不同,写他免了这美妇劳作乡间的辛苦?
一向争执相轻的门客第一次缄默,没有人敢开这个头。
赵乾扫了一眼,最后落在关月身上,“关二姑娘,有何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