雯若面对青鸢不可抑制的暴怒终还是落下泪来,数年来嫁入将府的万般委屈,当下忧心幼子的焦心若焚,还有担忧青鸿青鸾的愧疚自责,及怒恨自家王兄的荒唐行事,心中种种,无处可诉!这若大的将府在她好似汪洋,她就是一叶孤舟,终日受风欺浪打,如何也看不到边际!
她整了整仪容,直跪案前,再次向青鸢央求,“夫君但有怒气,但有责罚,妾身都愿一力承担。只是恳请夫君,且定定心神,总该想个应对之策,至少也该接回澄儿啊!澄儿无辜,不知如何竟也随他们入了龙潭!妾身这些年也只得一个澄儿,余生冀望惟在此儿!只请将军怜我一回,替我接回澄儿,之后纵是要打要罚,就算是逐我出府,我亦绝无怨言……”
“你这叫甚么话!”青鸢厉声喝止,“澄儿难道就不是我的儿子?”
雯若抹一把腮边泪水,苦笑言,“初阳城百姓都知,大将军心里无妻无子,惟有城池与邦国。我与澄儿……不过是借居大将军的城池,赖着大将军的庇护,相依为命,苟且度日罢了。”
青鸢很是诧异,定定看住自己的妻子,“蔚雯若?你说这话……莫不是本将军苛待了你不成?”
雯若愈觉心头苦涩,撑笑道,“将军何敢苛责!我是国君的亲妹,蔚室的长公主啊!也正为我是国君的亲妹,蔚室的长公主,将军才不得不迎我入府!想来这些年将军委屈当不输雯若罢!”
青鸢目色凛然,纵是望向自己发妻亦难透半分柔情,他又看了雯若好一会,才道,“去令人备马。我须即刻赶回都城。诸事危急,须得入朝堂做个商议。”
“那我与你同去!”雯若擦干眼泪,急急起身,切切央求。
“甚么时候了,须得再添乱!”青鸢喝斥。
“我非是添乱,我是要回去!我自是知道,纵你们接回澄儿,这将府我也待不得了!或休或逐,你只与王兄说个明白!此后我是生是死便也碍不着将军前途!我此次回去,便不再回来!”
“蔚雯若,你又在闹甚么?本将军几时说容不下你?又几时说要休你?你再浑闹,我……”青鸢冷目微横,却见雯若泪眼婆娑,这个小了他足足十岁的小娇妻,似乎总也难脱少女娇憨之态。想她嫁来将府确也有六七年了,这些年照顾府中上下,怜恤各营将士,不能说不尽心。
只是终归她年纪太轻,压不住镇角;虽说顶着长公主的封号,然倒底庶出;族中长辈多有看她不上,总要拿她作法立威。而这些年下来,她倒也算和顺,从未顶撞过任何长者,纵是平辈女眷,亦是旁人怎么说她便怎么是了,也并未闹出过矛盾嫌隙。只凭着她这份隐忍柔和也罢,逆来顺受也罢,府中各院内宅也还称得上和睦,从不曾添青鸢一丝烦恼。
惟是今日,她忽然闹开,倒叫青鸢有些摸不着门路。他素日于内宅之事省心惯了,更是见不得这样哭闹,索性起身自去。雯若见他弃自己不顾,愈觉心寒,恨恨叫嚷,“将军若是不许我随行,只你前脚一走,我后脚就往断台崖跳下去!我蔚雯若说到做到!你们也不要欺人太甚!”
青鸢走到门前又收步站定,回头看一眼还跪在原地的雯若,平声问说,“你这身衣服可能骑马?这一路去可是只有马,没有车!”雯若闻听,立刻起身,连连应诺,“我这就去换!我这就去换!”疾步奔走,行经青鸢身前,忽又站住,仰头疑问,“将军定然等我吗?不会诓我?”
青鸢暗叹:我甚者等到你长大才敢娶妻成家!又何论等你这一时半刻。他低头看她,眉眼仍不曾为她透半点柔情,倒是伸出一双粗糙大手,按往她的眉骨羽睫,粗暴地抚平她满脸潮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