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两位令司大打出手,且其中一方认输后,宝知县的众令使便默认赵福生是最强大的,对眼前这一幕早就见怪不怪了——毕竟郑河当权时期,令使在他面前日子更不好过,言语的奚落又算什么?
“我以为是骗人的。”
郑河解释着:
“令司不得擅自出县,所以一开始没想到万安县的大人亲自来了。”
范必死见赵福生还在埋头擦钱,便替她开口:
“我家大人自有办法暂时脱离魂命册的束缚,”说这话时,他眼角余光还在转头看赵福生的表情。
见她没有出言喝斥,这才心中一松:
“听闻宝知县出现了鬼祸,这才过来想帮你们看看的,哪知宝知县就是这样对待客人的?”
他阴阳怪气问了一声。
但郑河的心思却并没有在一个小小的令使敢也冒犯自己之上。
在听到范必死说赵福生脱离魂命册束缚的那一刻,他简直比自己的厉鬼被赵福生镇压住还要惊恐。
身为镇魔司的老人,他对魂命册的了解远比范必死更多。
一入魂命册,终身都再难摆脱束缚。
贾宜控制的鬼伥是朝廷传了数代的厉鬼,经历大汉豢养了数百年,传言之中,鬼伥早就已经达到了灾级的品阶了!
虽说魂命册只是鬼伥分身之一,力量被分弱,可这几百年来,无数镇魔司中的驭鬼者都证明了一个事:除了死之外,再也没有其他办法能活着脱离鬼伥的掌控。
赵福生又是怎么办到的?
郑河青黄的脸皮抖了抖,问话脱口而出:
“真的?”
“还能有假的?”
范必死皱眉反问。
一旁范无救偷偷看了大哥一眼,脸上也露出压抑不住的骄傲之色:
“当然是真的,福生的名字可是我们亲自看着……”
“……”范必死恶狠狠瞪着这个不成器的弟弟。
范无救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将嘴闭上了。
“少说废话。”
赵福生将铜钱擦了数下,却见那钱币上黑色的鬼唾沫无论如何都擦不掉。
细看之下,这钱币上的光泽像是镀了一层膜,萦绕着恶鬼的戾气,光是捏在手中,便已经能感应到厉鬼的阴森了。
“买命钱——”
赵福生捏着这小小的钱币看了数眼,问郑河:
“这钱真能买命?”
她一发问,郑河不敢迟疑,毫不犹豫的道:
“可以收买厉鬼。”
赵福生饶有兴致的道:
“你说来听听。”
郑河点了点头。
周围令使见机的替他搬来凳子,让他坐在赵福生下首。
又见他衣裳碎裂,露出胸口,半个鬼脸在他破损的衣裳下若隐若现。
虽说鬼头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可却令周围看到这一幕的令使心生惊悚。
有人见机的替郑河取来一个披风,搭到了他的肩头。
若是以往,他定不肯顺从,但此时毕竟宝知县已经换了人当家作主,赵福生刚刚就让他收拾一下,他怕失礼于赵福生面前,将她激怒,便抓起披风,将敞露的胸口挡住,这才说道:
“下官驭使的鬼杀人的法则是以鬼钱买命。”
他叹了口气:
“这钱不是给人用的,是给鬼用的。”
“这鬼来历说来话长——”郑河原本以为赵福生对他身上的厉鬼感兴趣,正准备从头开始说起,哪知刚一起头,赵福生就将他话打断:
“既然话长就不要说,我只对鬼钱感兴趣。”
“……是。”
他在心中憋了半晌,趁着先前整理仪容的时候想的话一句都没说上,便被赵福生堵了回来。
“我办鬼案的时候与一般人不同,我得先从鬼的手里借钱,有了这枚钱币,一遇到鬼后,我就将钱给鬼,鬼一般收了钱转身就会走。”
从两人见面到现在不过两刻钟的功夫,但郑河对赵福生的性格也摸出了个大概,他没有废话,而是直接将自己的办案手段说出:
“不过每取一次钱,我会受厉鬼反噬,鬼如果从我肚皮里面爬出来,我也就死了。”
他深怕赵福生听到鬼钱有用,还要找他再要,索性将取钱后果也一并都交待了。
若是再取一次钱,他就离死不远,而他一死,宝知县则会厉鬼复苏。
如果赵福生清醒,就知道自己厉鬼复苏对她不利,自然不会强行要他再取一枚钱币了。
他心里打着算盘,说话时看了赵福生一眼,只见她握着鬼币沉吟半晌,实在看不出心中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