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黄昏,白篱撑着一把伞缓步走在青石路上。
“何必让她们折腾,我暂时落脚,很快就走。”白篱说,“你这边人多,太麻烦。”
很快就走吗?周景云耳边闪过这句话,抱着孩子晃了晃,没有接这句话,只说:“就算你们人少,单独准备一处地方,也是要折腾。”
说罢回头看奶妈。
“等天黑庄夫人再进门,你先自己照看孩子。”
奶妈忙应声是:“婢子一个人也可以的。”
说罢脸色紧张的看四周。
被雇来当奶妈,一开始就察觉这家人的怪异,像一家人,偏偏又不是一家人,从小巷里搬到京城有名的楼船,这时候又进了侯府,接下来还会去哪里?
她的视线又看向撑着伞的白小娘子。
此时无风无雨,连日光都没有了,撑着伞是在挡什么?
而且,一路上有婢女仆妇经过对她们视若无睹。
太诡异了。
奶妈不敢多看低下头,就如同庄夫人一开始叮嘱的那样,别看别想别问。
……
……
许妈妈将两个大食盒放在门口,又将两个小丫头赶开,这才上前敲门。
很快周景云亲自打开门。
显然刚沐浴过,带着清香,门头的灯下,眉眼如画。
“真不用让人来伺候?”许妈妈小声问。
周景云笑说:“晚上还会有人来,有她们照看就足够了。”
说罢拎起食盒进去了。
许妈妈在外站了一会儿,听着内里安静无声,只能转身回去了。
东阳侯夫人的院子灯火通明,室内饭桌上摆的满满,东阳侯夫人坐着正吃饭。
“还以为夫人没胃口呢。”许妈妈说。
她到现在还心神乱乱,没有胃口。
她只是听了皮毛,夫人可是听了全程,不知道内容多吓人呢。
她还想着怎么劝慰安抚。
“不吃饱不行啊。”东阳侯夫人说,用筷子撕下一块炖鸽,冷哼一声,“我这一天天遇到的都是什么事!要是没力气,早就吓死气死了!”
虽然夫人先前也是吃喝不耽搁,看起来很精神,但眉宇间难掩躁狂,许妈妈常担心她宛如一根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崩了。
此时此刻不一样了,夫人眉宇间平和多了,甚至有喜色,整个人如同绿柳一般舒展开了。
莫非是因为孩子?
许妈妈也不多问,上前给她盛汤:“夫人说的对!夫人可得养足精神,不能被世子比下去。”说着一笑,“刚才给世子送饭,世子虽然没笑,但整个人都乐开了花。”
东阳侯夫人哼了声。
可不是乐开了花。
人又回来了嘛。
但是!笑太早了,他是不是忘了,那人不是他妻子,是假成亲!
看他那神魂颠倒的样子!
笑!有他哭的时候!
东阳侯夫人眉眼飞扬,吩咐许妈妈:“再给我添碗饭!”
……
……
周景云将食盒放到桌子上,白篱也从净房走出来,穿着熟悉的石榴红裙衫。
“囡囡和奶妈安置好了?”她问,一边坐下来,用巾帕继续擦湿发。
如同先前般随意日常,周景云有一瞬间恍惚,似乎她从未离开过。
“我刚才抱着囡囡,让奶妈吃饭了。”周景云说,一边将饭菜摆出来,“许妈妈不知道你是你,看看饭菜合口吗?”
白篱笑说:“我又不挑食。”又说,“净房里的熏笼被春月收起来了,你一会儿帮我找来。”
周景云笑着说声好,拿起碗给她盛饭。
“李余过来后,有查出这些人是受谁指使吗?”白篱问。
周景云摇头:“逃兵身份是真的,官兵搜捕也是真的,幸存的逃兵一口咬定是知道楼船巨富珍宝无数,想要抢劫一番逃亡去。”
说罢将碗递给她。
白篱接过。
“京营的人非要把逃兵带走,李余好容易才压制,最后交给京兆府查问。”周景云接着说,坐下来,拿起碗筷,“不过我看也问不出什么。”
白篱点头:“既然敢在青天白日凿船杀人,还是楚王的产业,必然是做了准备,打通了关系。”
“无妨,也不过是查不出证据,但是什么人做定然能查出来。”周景云说,给白篱夹了菜,“做过必然有痕迹。”
白篱将他夹的菜吃了,笑了笑:“我看对方也不介意被查出来。”
周景云听懂了:“是故意震慑……”他看着白篱,“是对李余来的,还是囡囡?”
说着凝眉,站起来。
“是张择?”
先前张择上过楼船,白篱说告诉他,小公主在这里,虽然张择什么都没做就走了,但张择小人奸诈,暗下黑手极有可能。
白篱握着筷子摇摇头:“他或许会旁观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