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圆圆条理清晰,很快便将当日如何躲过禁军搜城,又如何受王华相助,出了建康城。
后来他们一行被拜火教的教众沿路埋伏,又被彭城王派出的禁军赶上追杀。若不是崔勇和行者们及时赶到,就靠他们这几人,是断然回不了仇池了。
诚然如朱圆圆所说,缺少了建康准确的消息,可这前因后果也不难推断。
她望向檀道济,檀承伯的死和彭城王的加害显然对父亲打击很大,可即便如此,有些事情也要早做决断。
“父亲此后有何打算?”
如此简单的一句问话,此时却像是座大山般压在檀道济身上。且不论皇上是否还信任檀家,照目前的情形,怕是朝堂和禁军都已经在彭城王的掌控之下。
若是为了保命,自此躲在仇池,那便是默认了教唆太子的罪名,百年后怕是要留下一世骂名。
若是要自证清白,那便要先除掉彭城王,可即便是以“清君侧”为由,檀家以臣犯上的反名也终究不可逃脱。
檀道济自问一生无愧朝廷,无愧百姓,保家卫国,他从未有过怨言,可到头来,却要空留反贼的骂名。
他长叹一声,“时也,命也。湖陆军如今交到王华手上,相信他会善待将士们。我尚且无忧。至于其他,容我再想想吧……”
众人也知道,这决断并不好下。于是只纷纷道:“大将军先养好身体,再从长计议。”
檀邀雨也知道此时的父亲如同站在悬崖边,即便她盼望父亲能早日清醒,她也决不能是上去推一把的那个人。于是也道:“父兄既已到了仇池,便先安心住下。其他的,待我们打听清楚情况再做决断。”
朱圆圆赶忙又提醒道:“墨曜此时还在建康,虽然拜火教的人不认得她,可我实在怕她势单力薄,被彭城王的人盯上。”
朱圆圆一提到墨曜,檀邀雨便本能地去看子墨,见他神色不变,心里就替墨曜叹了一声。转回头又对朱圆圆道:“但凡是此前暴露过身份的,都从建康撤出来。。朱家在南边的生意也先停一停。如今仇池国内税法已明,山林种植也初见成效,不用依靠朱家也能维持自供自给。你正好趁此机会休息休息,顺便帮秦忠志梳理下国内的账目。”
朱圆圆咋舌,梳理仇池国的账目,这还叫休息?可想到仇池有从西域运来的珍稀美酒,朱圆圆又乐呵起来,笑着答了声“喏”。
檀邀雨的目光再次落到了子墨身上,当着在场的行者们发问道:“墨曜虽查清了当初出卖梁翁的内鬼不是你,可嬴家的假币作坊你又作何解释?当初我们派出了那么多探子都没找到位置,怎么你却如此轻易就找到了所有的作坊?”
子墨知道,即便邀雨心中信他,也不代表所有人都会同邀雨一般对他没有丝毫猜忌,特别是他还有着如此特殊的身份。
想到自己的出身,子墨的便忍不住厌恶。可他知道,过多的掩饰只会浪费了邀雨给他的这次自证清白的机会,于是他强忍着内心的抗拒开口道:“得知我可能也是拜火教主的药人后,我便决定借由这个身份潜入拜火教内部。为了这个目的,我必须先取得彭城王的信任。”
子墨顿了顿,接着道:“我起初是想暗中帮彭城王除掉几个政敌,可……嬴风却先一步找上了我。”
众人闻言皆露出讶异之色,他们找了嬴家这么久,原来嬴风就在建康。
子墨望向邀雨,直直盯着她的双眼道:“嬴风是从嬴家逃出来的。他说嬴家家主嬴昌已经同行者楼背道而驰。可并不是所有嬴家人都赞同这个决定。所以他主动把假币作坊的位置告诉了我,这样不仅可以消减嬴昌的力量,也能帮我取得彭城王的信任,一举两得。”
四下哗然,这真相显然出乎了大家的猜测。
檀邀雨抬起手,示意大家安静,随后才继续发问道:“你是说,嬴风带着一部分人脱离了嬴家?”
檀邀雨问话的态度实在太过平静,似乎完全没有情感的波动,这让子墨一时不知是该喜还是该悲。
子墨点点头,“至少当时是这样的。此后我同他也断了联系,现今嬴家如何,我也并不知晓。”
檀邀雨扭头看向姜坤,率先征求他的意见道:“二师叔对此事如何看?”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姜坤的身上,他回望大家,随后朝邀雨抱拳道:“回禀楼主,我相信风儿的心性,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做有违道义之事。还请楼主能多给他一些时间,让他来重整嬴家。”
这大约是姜坤第一次如此恭敬地称呼邀雨为楼主,无论是否出于维护自己徒弟的私心,檀邀雨都不介意此时借着姜坤的口来帮嬴风一把。
“既然嬴风并未违背楼规,他便依旧还是行者楼的弟子。至于嬴家,便如坤行者所言,静候一些时日,再做决断吧。”
檀邀雨又环视楼内的众人道:“王五郎他们再过几日便会回到仇池。北魏既然已经向外表示了对仇池的善意,短时间内就不会无缘无故地出兵。我明日便会动身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