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邀雨的决定并没下得很艰难。她其实早就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只是同那猎户一家谈过之后,才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只是这决定下得虽简单,实施起来却不容易。特别当几位仇池年轻的官员当朝发问时,气氛一度又紧张了起来。
当初无论是杨盛借兵来围城,还是武兴郡的杨难当想夺回仇池,甚至武兴郡暗中起兵时,这些年轻的官员都坚定不移地选择站在邀雨这边。
其中有不少人,甚至不惜与家中的长辈反目。
虽说当初他们也没有想到仇池会壮大到如今日一般的规模,可如今显而易见的好处拜在眼前时,没有几个人还能说放手就放手。
杜闻则作为仇池年轻一辈的官员之首,对于檀邀雨的决定并不能理解。
称王拜相,是所有男儿毕生所求,他不相信檀邀雨做了这么多,就只为了行善积德。
所以他率先起身,言语依旧恭敬道:“我等虽自知学识浅薄,论起治理国家,我们能在诸位行者身后旁听已是幸事。然而论起对仙姬和家国的忠心,我等却是不遑多让。
臣子们跟随您这么久,好不容易有了今日之局面,难道只因仙姬一时仁慈,便要眼看着功名付诸东流?仙姬如此,要如何让臣子们信服,日后还如何甘心追随?”
旁边的东篱行者也起身道:“老朽并不反对楼主顾念天下苍生。老朽也并不否认,若是仙姬称帝,则战事或早或晚,都会发生。
如今北魏既然已经暗中联络吐谷浑,以老朽推算,最迟明年,他们便会联合起来,对仇池进行双面夹击。到时无论输赢,都少不了会有百姓受难。
可楼主也当清楚,若您不称帝,则无实名号令百姓纳税服役,国不可一日无君,仇池乃是三个旧国合并,缺少了君王的统治,内部乱象必生,或许等不到明年北魏来袭,仇池国自己便会分崩离析。”
一位仇池的小将领也耐不住性子地起身嚷道:“北魏攻来又如何?!如今救世军兵强马壮,弩机营有各种神兵利器,便是北魏雄师现在兵临城下,我也有把握让他们有去无回!难道咱们如今还惧怕同哪国打仗吗?!”
檀邀雨看着讲话的三人,又环视了一圈朝堂上的臣子和行者们。她相信,这三人所说的,是不少人的想法。
邀雨无意中又扫了一眼秦忠志,见他虽立在所有臣公之首,却始终微微垂着头,没有丝毫要开口的意思。
檀邀雨微微坐直身子,先对杜闻责道:“建功立业,名垂青史,放眼天下,谁人不想?
可即便开国的名臣贤主如此之多,你又能记住几人?
一个君王,哪怕他令史官堆砌辞藻,歌功颂德。王朝覆灭后,百年千年之后,又能留下几丝几缕?
一位能臣,哪怕如白起般战无不胜,能为秦始皇一统天下,最终留下的也只是坑杀了四十五万赵人的骂名。”
檀邀雨指着朝堂外,“如今的仇池,无论是要自保还是开疆拓土,都少不了无数的将士血染沙场。
这种用皑皑白骨垒起来的皇座,本宫坐不住。这种用同袍手足的性命换来的功名,不知杜将军又是否担得起?”
檀邀雨又去看向年轻小将,“你说仇池如今有尖兵利器,本宫并不否认。可你打了别人一巴掌,就要知道,别人迟早会打回来。
战争一旦开始,便不会是一场战役便能决定胜负。天时地利人和,哪怕用兵如神的诸葛孔明,也不能一直赢下去。
你只看到我们的弩机,可曾看到过北魏大军如何日夜操练,他们的人数又几倍于我军?你的一句狂言,就会让仇池百姓好不容易获得的安宁破碎。
你在本宫面前大言不惭之前,该先回去问问家人,问问亲朋,他们是否想战火重燃。”
“或许你们会说本宫是妇人之仁,或许你们觉得没有哪朝哪代的建立是不死人的。
可你们莫要忘了,你们当初尊奉本宫的便是仙姬之位。
所谓仙姬,本就是为了保护仇池的百姓,保护诸位的家人,守卫诸位的家国,而不是成就诸位的功名。
若在场的任何一位臣子,说跟随本宫只为了高官厚禄,荣华富贵,那本宫也只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请君离开,另谋高就。”
檀邀雨的目光最后落在东篱行者的身上,坦然道:“我明白行者的顾虑。名不正,则言不顺。
但百姓供养君主,为的是让君主为他们营造一个太平盛世。
可您是否想过,他们真正想供养的其实是保家卫国的将士,是判案缉盗的衙役,是治理地方的官员,而不是那个高高在上,从没见过面的帝王。”
若我能给百姓真正所需,又不要他们缴纳更多税赋来奉养帝王的奢靡生活,百姓为何会不愿听从我的号令?”
檀邀雨看了一眼庞大华丽的宫殿,“我并不需要这些,仙姬也不需要这些。
从即日起,拆除仇池境内所有宫殿,木材用于在各地兴建五学馆,教受百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