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只是做做样子,可谢家居然真的派人前来,这本就有些出乎邀雨的意料。
更让她惊讶的是,谢家竟然没有让那位大名鼎鼎的谢家子弟谢灵运前来。而是派了她舅舅的儿子,也就是她的亲表哥谢惠连作为使者。
看来谢家是打算攀上檀邀雨这根枝儿,把亲情牌打到底了。
一提到谢家年轻一辈,人人挂在嘴边的永远都是嫡系一脉的谢灵运。谢灵运论起来也是檀邀雨的表哥,是谢惠连的族兄。
谢灵运年纪轻轻便博览群书。他的文章之美,被人称赞江左莫逮。
今年年初,刘义隆诛杀权臣徐羡之等人之后,大约是为了表明自己对谢氏一族并没有疏远,他特意召了谢灵运来建康。
可刘义隆终究还是忌惮谢家,只给了谢灵运一个秘书监之职。谢灵运心高气傲,总觉得自己不受重用。
心有不平之下,他便开始屡屡称病不上朝,背后却又肆意遨游,日夜欢宴。
他这种放浪不羁,就偏偏对了南朝人的胃口。人人都夸赞他有魏晋名士遗风,因此格外推崇。
有这么个满身都是光环的嫡支族兄在前面,年轻的谢惠连根本不会入任何人的眼。即便他自幼聪敏,年仅十岁时即能属文,却依旧难以受到族中重视。
倒是谢灵运读过几次他的文章后,就对谢惠连称赞不已,常说他的文似张华重生,不能易也。
檀邀雨对这位舅家表哥还是有些印象的。主要是因为谢惠连很亲近邀雨的母亲。
谢惠连的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而死,后进门的继母怕惹闲话,一直对谢惠连采取放养的状态。
如此一来,邀雨的母亲谢氏对谢惠连真心疼爱和管教,就引起了谢惠连对谢氏特殊的依赖。谢惠连一年有大半年是住在檀家,对谢氏真是比他自己父母都亲近。
邀雨清楚地记得,当初自己两位哥哥还曾经因为母亲偏袒谢惠连而生过闷气,合起伙来戏弄过谢惠连几次。
后来母亲知道了,不仅自己罚了两个哥哥,还让父亲又加罚了二人一次。
二哥檀粲就常嫉妒地说,谢氏心里,檀邀雨排第一,谢惠连排第二,然后才是他们兄弟二人。
后来邀雨被关入地宫,就再没见过这位表哥。想来他之后也有来过檀家,只是檀邀雨没法见到他而已。
这一晃经年,得知谢惠连来到仇池,能与久违的亲人相见,檀邀雨心中十分喜悦,特意交代了秦忠志,安排谢惠连住在阴平行宫,而不是同其他人一样住在武都旧皇宫。
秦忠志和子墨知道邀雨最重亲情,着人好好将谢惠连的院子重新布置了一番。力求让谢惠连住得舒适。
谢惠连到达阴平后,一路由仇池军护送,直接进到了阴平行宫。
檀邀雨特意在大殿门口等候,见谢惠连由宫人引着走近时,她竟完全不敢相认了。
且不说这么多年,两人都长成了大人,容貌有了变化。就是谢惠连如今毫无血色的皮肤,瘦弱单薄,几近孱弱的身板,还有那周身缠绕的阴鸷气场,都让檀邀雨无法将他与曾经仗着谢氏偏爱,就有恃无恐的男孩儿联系到一起。
檀邀雨一度以为是不是谢家临时改了主意,派了其他人替代谢惠连前来,她带着犹疑试探地喊道:“表哥?”
谢惠连年纪轻轻,眉心就有深深的川字纹,他习惯性地皱起眉头,只不过快速扫了一眼檀邀雨,随后作揖道:“谢惠连拜见仇池仙姬,仙姬福享安康。”
檀邀雨一怔,他明明说了自己是谢惠连,那就是表哥没错。可这疏远的称呼,表情中隐隐露出的厌恶之色,还有那拒人千里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檀邀雨勉强扯起嘴角笑道:“表哥与我是至亲,不必如此疏离。”
这次谢惠连竟是连看都懒得看檀邀雨就答道:“我记得你因触犯国法被判流放,已经从檀家被除名了。你若不姓檀,你我又何来亲缘之说?”
旁边的墨曜听不下去了,“刘宋的皇帝已经赦免了女郎,怎么你们谢家不知道吗?”
谢惠连除了皱着眉,依旧没有其它别的表情,仿佛对檀邀雨笑一下都是浪费一样,“惠连出身谢氏旁枝,此等大事,族长自然不会一一告知我等。”
谢惠连斜睨了一眼檀邀雨,毫不客气地问道:“敢问仙姬,您既已得赦免,谢某的姑姑可也得了赦免,能返回家中,继续做她的檀家大夫人?”
子墨此时一言不发地拔出佩剑。雨儿为了招待他,一大早就起来吩咐人做些仇池当地的菜肴,说要给他尝尝鲜。没想到一番辛苦,要招待的竟然是只白眼狼。
秦忠志一见子墨拔剑,赶紧上前挡在二人之间,打圆场道:“谢郎君一路辛苦了。不如先行歇息。”
谢惠连看了一眼秦忠志,随即脸上的厌恶神色更加明显,“听说你们单独将我安排在阴平,同其他各家区别开来。你们如此安排,可有征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