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燕轻轻点头,她在方才的一瞬间就已经想明白了,她这辈子跟着邀雨也不会受到重用,而回到梁家只能永远做个婢女,等着主母安排嫁给一个家仆。与其这样,盈燕宁可拼上一次。
盈燕缓缓跪下,“求仙姬成全。看在婢子服侍您还算尽心的份上,赐婢子一件您的旧物。”
邀雨闭上双眼沉思,一个被父亲当做羞耻的私生女,为了自己的母亲打算拼上一生的幸福,甚至生命。不知为何,邀雨此时竟对盈燕生出了同病相怜之感。
邀雨伸手如怀,掏出一柄小短剑,递给了盈燕。
盈燕接过这柄带着体温的小短剑时,立刻惊讶地睁大了眼,“仙姬,这、这,这太贵重了。”
邀雨将短剑按在盈燕手中,“这短剑是本宫二哥在本宫抓周时偷偷放在案桌上的。谁知桌上那么多好东西,本宫偏偏就抓了它。此后就一直贴身带着。它对本宫来说,意义非凡。可即便如此,它也抵不上你一条命。本宫将它给你,是因为这短剑被打磨得很锋利,它或许能帮你获得拓跋焘的青睐,又或许能帮你在无法忍受时解脱。全凭你自己选择了。”
盈燕明白了邀雨话中的意思,接过短剑后,俯首在地,磕头谢恩。
邀雨轻声叹息,“女子艰辛,入北魏一遭,真是让本宫深有体会。你的母亲,本宫会暗中照拂,虽然这可能都比不上你回到她身边。”
邀雨拿出小短剑的一瞬间,拓跋焘的眼睛便亮了起来。
那是邀雨十分珍视的短剑,拓跋焘只在邀雨同嬴风对战时见过一次。拓跋焘知道这把短剑一直是邀雨贴身带着,就连拓跋焘后来送给邀雨的陨星匕首,也没能取代这把普通短剑的位置。可见邀雨对这短剑有多珍视。
如今,她竟将这短剑送给盈燕自保。
邀雨同盈燕再次走回到拓跋焘面前时,拓跋焘忍不住扫了眼那短剑对邀雨道,“只要你安心呆在北魏,朕定会保证这婢子的安全,你无须担心。”
邀雨心情可算是差到了极点,微微施了一礼,冷冰冰道,“魏皇别无他事的话,恕本宫先行告退。”
邀雨离开时和盈燕互望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走出魏宫,看到等在宫门口的子墨和祝融,邀雨想对他们笑,好让他们别担心。可她的嘴角却无论如何都翘不起来。
“你怎么了?”子墨察觉到邀雨情绪不对,“盈燕呢?”
邀雨仰望天空,深深叹了一口气。怎么了?该如何回答?她以为拓跋焘传唤她,是为了求亲被拒的事儿。她甚至做好了杀出皇宫的准备。可今日这一切,她竟是一件都没预料到。
最终邀雨只能感叹一声,“盈燕同娇娘一样,都对自己太狠了”
梁盈燕吗?念起来还挺好听的。只可惜这姓氏配不上她。
没过多久,平城中便传开了邀雨要搬去白衣庵住的消息。白衣庵靠近南城门,虽说在平城内算是比较偏院的地段,但是自宫门跑马两刻钟也就到了。
这白衣庵是平城城内唯一一座尼姑庵,所以女眷们经常到访此处,香火也很是鼎盛。只是这白衣庵的师太据传是个清心寡欲之人,所以庵中的住所都十分简陋。
邀雨倒是不在乎这些,她连地宫都住得,庵堂又能差到哪儿去?最关键的是能将何卢这个不会武功的送出平城。等她半年后见了师傅,再想走时,就谁也拦不住她了。彼时海阔凭鱼跃,天空任鸟飞。
何卢听说邀雨让自己先行返回仇池时,就一百个不愿意,邀雨怕他又啰嗦起来个没完,所以自己先细细将利弊分析给他听。
何卢听完双膝跪地,叩首道,“是臣没用。反倒要让仙姬为臣的安危做打算。盈燕姑娘是替了臣留下做人质的。可惜臣此前没有同她说过几句话,如今想道歉也难了。”
邀雨示意棠溪将何卢扶起来,“咱们每个人,都有自己必须要做的事儿。而且本宫相信以盈燕的聪颖,定能好好在魏宫中活下来。上天不该如此薄待她”
何卢又道,“臣自知留下无用,可如今平城之中,凶吉难料,仙姬不该让子墨郎君也返回仇池的。”
邀雨笑道,“平城又不是关着城门不让人进。你放心吧,将你们平安护送至仇池地界,子墨就会回返的。”
其实子墨也不放心,他这一来一回,还要避人耳目,少说也要一个月不在邀雨身边。留她自己和墨曜两人,真有什么状况,怕是通风报信都来不及。
邀雨见子墨眉头深锁,知道他在担忧什么,便出言宽慰道,“不过是同拓跋焘虚与委蛇。我无论如何都要在平城留到及笄之时,见过师傅再做打算。在那之前,我会小心谨慎,不给人留下把柄的。再不济,还有孟师的人手在呢。况且我总觉得,师傅他老人家其实也在平城。真若是出了什么我都解决不了的事儿,师傅是不会袖手旁观的。你忘了在仇池,杨难当逼宫时,他不就假扮成什么姜老先生为我推算天狗食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