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宋寡妇一直等着小丫回家。
这丫头,这种乱糟糟的世道还到处乱跑,真的是令人操心。
她相公在孩子没出生时就去了,她没有父母,相公也没有,只留下她孤儿寡母,熬着活着。
而且,没人在家,那种感觉又涌上来了。
就是那种一直有人盯着你的感觉。
那道目光阴冷、粘腻、刺骨。
无论她在哪里,在做什么,那道目光都如影随形,紧紧地跟随着她。
只要她在独处的时候,她就能感受到,好像有个人在暗处一点点、一寸寸地在打量着她的每一根发丝、她的腰肢、她的臀腿到她的脚趾,令她惊骇又反胃。
她每天都会不断检查每一个角落,每一扇门后,每一个柜子,甚至连桌底下、床底下也没有放过,希望能找到那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
但是,无论她怎么寻找,都是一无所获。
永远只有她一个人,周围寂静得连一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实,真实到让她的皮肤都能感受到那目光的温度。她的心跳加速,每一次心跳都像是在提醒她,那双眼睛就在某个角落里,静静地、冷冷地盯着她。
她觉得自己已经濒临崩溃,多日来的煎熬,无法入睡的痛苦,让她脆弱的神经已经在悬崖边缘。
对,她要把小丫找回来!明天就带着小丫离开这个地方,虽然听说外头也一样乱,但总比现在好吧。
她疯狂地冲出门外,逃离压抑逼仄的屋子,她呼吸着冷冽的空气,但那种被盯着的锐感仍然紧随其后,仿佛有个影子一直在她的身后。
她绝望地四处张望,只有筑着简陋篱笆的空旷院子和漆黑的夜。
隔壁狗娃家响起怪异的细碎声音,好像最近他们家也遭了事儿。
月光下,她的影子孤独地被拉扯在地上,身后的目光粘稠着缠绕她身上。
她突然心里有些明悟。
……
夜空下,陆老汉疯狂地跑着。
结果被田埂绊了一跤,他脸朝下摔倒在田间,嘴巴张着不小心啃了一嘴泥巴。
他坐起来呸呸几声,把嘴里的泥吐出来。
也不顾摔得生疼的手脚,赶紧摸出怀里的东西。
一个包得严实的布包,小心翼翼打开,里面是一面古朴的铜镜。
肮脏的镜面反射出黯淡的月光,繁复精致的花纹满是锈迹泥垢,但看这材质和纹饰显然不是寻常之物。
若不是看它能值些钱,陆老汉也不会从宋寡妇家里偷这玩意儿。
他实在是太饿了,隔壁村杀了头猪,但一块肉要好多银子,这年头吃的用的都涨价涨得厉害。
他听说宋寡妇曾经是千金小姐,只是逃难来此,落难凤凰家里肯定有些值钱的家当。
他也不敢直接去欺负人家孤儿寡母,也是今日在墙外蹲上许久,等宋寡妇出门了才偷摸着进去找,结果还真让他找到这么一个宝贝。
他刚找着,宋寡妇就进院门了,他赶紧翻窗而出溜到隔壁院子,准备呆一会儿看准时机便跑,反正这家似乎没人。
谁知,他听到侧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沉重的脚步声,好像是一个笨重的大胖子拖动着腿脚走路。
陆老汉有时也恨自己怎么总是那么好奇,他蹑手蹑脚地朝声音来源摸过去,蹲在角落,探头看去,却看到了令他脊背一凉的一幕。
在那昏黄的月光下,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缓缓移动,不是什么笨重的大胖子,而是一个七岁小娃,但他的肩膀上堆满了圆溜溜、和头颅一样大的物事,那些圆溜溜的物事似乎在蠕动、摆动,还有些黑黑的毛发在风中飘动。
陆老汉仔细一看,惊骇地发现,那不是像头颅一样,而就是头颅!
全都双目紧闭,口唇微张,面容甚是痛苦,全都挤在小孩小小的身躯上,他的肩膀以上大小已经是身躯的四五倍,按照身材来说比陆老汉还高大。
其中有一个头,陆老汉认得,是宋寡妇的女儿小丫的模样!
如果陆老汉有见过学堂的学童,应该也会认出来,大牛、土豆、小强还有猪崽那些学堂的娃娃们的脑袋也在上面。
他知道,这就是现在大家伙儿说的“诡物”,大家都说一旦见到就应该跑得远远的,但很多时候根本来不及跑就已经丢了性命。
陆老汉捂着嘴缩在角落,感觉要吐出来了,但他不敢动,不敢发出声响。
突然,一个圆球一般的东西骨碌碌地从篱笆缝隙滚到了他的脚下。
他低头一看,是一个新鲜的眼珠子。
他颤抖着顺着这东西的来源看去,是宋寡妇的院子,只见宋寡妇站在院子里,脸上都是血,眼睛的位置只剩下两个黑漆漆的洞。
陆老汉感到一阵寒意从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