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乡郡,伊籍穿孝衣出城五十里,在岸边迎接缓缓北上的刘琦船队。
船队旗幡缟素,刘琦也下船来岸上与伊籍会面。
出乎伊籍的预料,此刻的刘琦没有多少失落、愤恨情绪,反倒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帷幕之中,伊籍端茶小饮,说道:“周公瑾虽料敌于先,可未免过于无情。以仆之见,将军可驻留于南乡,老主公不妨安葬在太和山中。”
武当山是本地人的称呼,外地修道慕名而来的人将这里称之为太和山。
太和者,龙虎相交也。
龙山就是东西走向的秦岭南山,虎山就是南北走向的巴山、荆山。
当然,也可以称这里为龙虎山。
刘琦也是双手捧着茶碗暖手,脸上没有什么多余情绪变化:“这恐怕不好,随行男女五千余人,徒增南乡负担,也会让先生被周公瑾敌视。”
“怕他作甚?我是老主公、大司马表任的南乡郡守,莫非还敢举兵来攻?”
伊籍瞪眼说着,此刻他与刘琦目光碰撞,刘琦疑惑不定:“先生,周瑜可能是淮南死间?其旧主孙权也在南阳,大司马如此安置,令我着实迷惑。”
“大司马放孙权到南阳,可能是觉得此人与黄祖、淮南有死仇,又与江东将校相熟,有策反、招降江东将校的可能。”
伊籍说着感慨一声:“就恐此人乘势而起,死灰复燃。”
刘琦缓缓站了起来,更是难以置信:“先生是说?”
“只是怀疑。”
伊籍言语间也站了起来,跟着刘琦一起来到篝火边上:“若是战况变化诡异,江东将校能弃孙氏迎淮南王,自然也能弃淮南王而投大司马。若是此刻,孙权、周瑜上承大司马之制令,下揽江东将校之兵众,居中矫令,收合奸邪之徒,迫害忠义之士。则旦夕之间,荆扬二州生变矣。”
刘琦感觉伊籍说的有道理,但也不是很确信。
因为刘琦不认为自己的谋略、眼界有多高,也不觉得伊籍有多么高深的韬略。
想了想,刘琦就问:“是否向大司马示警?”
“不可声张。”
伊籍眉宇沉肃:“我南乡自会暗暗备战,为大司马守好邸阁、武库。荆州若是生变,大司马神兵突降,彼乌合之众,旦夕可破。可若是大司马有备,彼伪作忠诚,来日危害更大。”
烤火之际,伊籍放低声音:“此事影响深远,公子不宜介入。”
见刘琦点头,伊籍又用正常声音说:“老主公终究有保境安民之功,荆襄百姓不乏感怀恩德者。仆以为就迁葬太和山,择风水上佳之地安葬,未来也不乏士民洒扫。再者以大司马之崇道,未来太和山必然是一方胜地。”
刘琦点着头,低声应下,涉及丧事,他不想多说什么。
对于被驱逐一事,他自然不高兴,这明显违背了大司马与他之间的承诺。
按着当时的默契,他应该是最后一个归顺的诸侯,只要服从调遣,不必遵守那么多的限制。
但终究没有签订什么字据,周瑜明显又是乘着大司马远在益州军令不畅,才擅自发动的行动。
这种行为,说是政变、军变也不为过。
可没人会为他追究,毕竟周瑜的理由是很正当的,刘琦父子两个终究没有称王,是汉臣,就该去职、守孝。
刘琦被伊籍收留,暂时落脚南乡,并在太和山为刘表寻地下葬的事情很快传到了周瑜的耳朵里。
此刻周瑜再次来到襄阳城,刘琦走时封闭府库,反而向傅巽移交了版籍账册。
以至于此刻南郡物资调动权尽数落在傅巽手上,就连南郡的郡兵,各种募兵,刘氏部曲也是认傅巽手里的镇南将军印、伏波将军印和南郡守印。
这三方印信过于重要,刘琦勉强信任镇南幕府老人傅巽,都移交给了傅巽。
说到底,傅巽是关中人。
坏人周瑜当,好处傅巽拿。
三方印信入手,傅巽又是镇南幕府老人,在荆襄、南郡有深厚人脉,很快就重组了南郡郡府,并自行代理郡守。
刘琦去职前,也好人做到底,向关中尚书行台上表表奏、推举傅巽接任郡守职务。
可是在伊籍眼中,傅巽挡不住周瑜。
不管是周瑜还是孙坚、孙策又或者是其他江东将校,在伊籍眼中都是匪气很重的存在,很难跟你守规矩。
这帮人的存在,仿佛就是为了打破各种规矩。
原蔡瑁府邸被傅巽改为临时郡守府,城中的镇南幕府、刘琦使用的郡守府,都已被封存。
傅巽也清楚擅自夺南郡会引发上面的怒气,周瑜不清楚内情,他作为镇南幕府老人,难道还看不出大司马与刘琦之间的瓜葛?
可收益实在是太大,南郡四十多万人口,不计算郡兵,目前镇南幕府、伏波幕府控制着水陆四万大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