沛国之南,龙亢。
孙权从噩梦中惊醒,捂着心口只觉得浑身冰凉。
良久才恢复一些气力,披上斗篷走出寝室,院内门口处只有两名卫士当值。
门口近处燃烧营火,孙权走近后伸手去烤火,心有余悸神情木然。
又稍稍恢复后,就对门外呼喝:“谁人当值?”
“是末将。”
周泰声音响起,孙权心神更安,就问:“子敬先生何在?”
“子敬先生出使许都未归。”
周泰站在门前回应一声,却见孙权愕然,随即孙权恍然点着头:“一时忘了,取些酒肉来,多取一些。”
“喏。”
周泰拱手,见孙权再无其他嘱咐,这才后退几步,亲自去准备孙权嘱咐的食材。
孙权原地站着仰头看黑压压没有群星点缀的夜空,一时之间更感胸闷,转身返回寝室。
不多时周泰引着两名仆从入内,这两名仆从抬着矮桌,桌案上是炭火盆,以及食材。
周泰手里提着一瓮酒,另一手斜举火把。
酒肉食材送到后,周泰本要退走,不想孙权却说:“幼平陪我饮酒。”
“喏。”
周泰将火把交给仆从带出去,又多点亮一盏油灯。
炭火盆上扣着一顶铁盔,孙权用筷子夹了一片鲜红的肉,垂眉看了看肉片纤维纹理:“可是马肉?”
“是,许都未有诏令,周边各县供给粮秣勉强只够吏士果腹。”
周泰还是往好里说,东海战场夏侯渊也在索取各种物资。
而周围各县不是没有粮食,可要么是粮食征发过程出了问题,要么就是运输环节有问题。
总之现在曹操治下如似官渡决战对峙时期,不是没粮食,而是太多人抓着粮食观望形势,让曹操征粮、运粮效率大降。
现在给孙权这里提供粮食,也仅仅是以不饿死为标准;怕的无非就是孙权这里绝粮,会四出抄掠。
孙权又看密封的漆木酒瓮:“酒水还有多少?”
“不足三石,子经先生返回时,会有许都使者同行,要留一些酒水招待他们。”
周泰说着低下头,丧气起来:“这瓮酒水未满,仅有泰半。”
“无碍。”
孙权说着又用筷子夹起富含油脂的肉片在铁盔上来回擦拭,擦去铁盔表面残存的尘埃锈迹,也充分浸润了铁盔表面。
随后夹起肉片铺贴在铁盔表面,淡淡烟气中,鲜红马肉片迅速变色,孙权又去贴下一片。
环绕铁盔贴了六片,才开始翻转第一片肉。
很快第一片肉炙好,夹着蘸了浅碟里的酱,随即送服入口咀嚼。
马肉粗糙,所以孙权炙烤七八成熟。
吞咽后,孙权端起酒杯小饮一口,就对周泰说:“幼平自己动手,今夜此间没有君臣。”
“喏。”
周泰靠近落座,将头盔解下放在一边,也拿起一双筷子,这时候孙权将仅有的一碟酱料往前推了推,示意周泰自己蘸取酱料。
周泰也夹起一片肉蘸酱,送到嘴里咀嚼,这时候孙权已拿起酒瓮给周泰倒好酒水。
两人私下也没少聚餐,只是如今形势不同。
周泰情绪低落,他本来就不是什么擅长言辞的人,此刻闷声吃肉、陪着孙权饮酒。
不多时一瓮酒饮尽,孙权长呼一口酒气,将酒碗倒扣桌上:“我适才梦到兄长,他恨我未能复父亲之仇。”
周泰听了不语,孙权又说:“我高估了许都天子的号召力,本以为北伐曹操深合军心。未曾想孙贲依旧恨我,且目光狭隘。”
如果按计划发动江夏之战,就算灭不掉黄祖,也能通过这场战争树立他与周瑜的军事威望。
甚至能将孙贲、徐琨剪除掉一个,这样内部就彻底稳固了。
可惜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
孙权此刻神情平静,格外冷静:“事到如今,曹操、刘馥都不会容我。如今天下衣冠所患乃黑大司马,刘馥率先称王,如今又全据江淮。以我对曹操的了解,他会推动刘馥称帝。传国玉玺就在许都,他要推动此事,刘馥没有拒绝的余地。”
所以,他死定了。
孙权想到形势变化的某种可能性,不由呵呵做笑:“还真是荒唐。天下竟因一人而联合,但他们已经迟了。”
周泰抬头用崇敬目光看着孙权:“明公?”
“我的时间不多了,也不知能否逃出这座囚牢。”
孙权坐正身子,他腿短腰长,跪坐时显得格外高,略俯视看周泰:“我已看到衣冠南渡之日,他们绝非黑大司马敌手。去点选亲信之士,我们尽取马匹钱粮,立刻出发直奔关中。”
“明公要弃军独走?”
周泰惊悚,低声:“若是这样,骑士出城十余里路